凤陵就笑,看一眼仙后,缓缓道:“哦?这可是大喜事,恭喜阿姐了!”
仙后微笑点头:“这自然是喜事,凤陵你也要做舅舅了。”
伽岚大公主眼底精光一闪,趁此道:“母后,阿弟,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伽岚大公主走后,母子俩去书房议事。
“伽岚的话你怎么看?”
“呵……母后啊母后,你竟也有糊涂的时候了。她腹中是男是女都不知,就算是男婴,将来一个奶娃娃就想做仙界主宰,未免太过可笑!”
伽岚大公主方才提出,让仙后凤陵与洞庭真人各退一步,将来由她腹中孩儿即位。作为保障,孩儿可以接到仙宫由仙后抚养教导。
仙后有些心动,但凤陵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当即不冷不热顶了回去。仙后好糊弄难道他也好糊弄?他这个姐姐啊,脑子不够聪明,野心却够大,生来是众星拱月的仙界大公主,就自以为站在权力中心玩弄权术,真是可笑。
“我也没这么天真,不过眼下你阿姐说的话也有道理。你父君不一定希望你与你姐夫明争暗斗,惦记着他身下的仙帝宝座。若是暂时各退一步……”
“母后,您与父君相伴几万载,难道还不了解他吗?君王的制衡之术他驾轻就熟,我们不斗了才会令他心中不安。”
仙后叹了口气,“凤陵,你的意思是?”
“母后,继续争锋相对。就我阿姐那个脑子,母后你以后少听她的话。”
“……我知道了。”黎妧勉强同意,心中却不怎么高兴,她觉得女儿不蠢,不然岂不是连她这个母后也骂进去了?
凤陵才不管仙后怎么想,只要仙后一直站在他这边就可以,随意交代道:“我要出门一段时日,母后若是有事,就用玉简传信与我。”
“你去哪里?”
“瀛洲。”
仙后下意识皱了眉,到底没有说什么。与折川真人交好很重要,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瀛洲随着沐凛渡劫完成,折川真人自仙界归来而变得风平浪静。
沐凛最近感到自己又长高了一点,一张小脸看起来似乎也有些不同了,眉眼更加明艳高华,举手投足间也自成一段风流。
这日她出了结界,去海边练五弦琴,一个深紫衣衫的男子骑着金翅大雕而来,停在了她的头顶。
沐凛一个受惊,琴音带了杀气向上激射而去。男子并无动作,杀气就被他周围的透明结界弹开了。
这人的实力应该在她之上,但并无恶意。
沐凛分了一丝心神在他身上,暂时没再理会他,先静心继续弹曲。男子就那么懒懒坐在坐骑身上,也不挪地方,就在沐凛头顶把那首曲子听完了。
他眯着眼,心想这个小姑娘挺特别啊,弹奏的曲子竟然没流露出一丝情感,像个木得感情的弹奏傀儡。听着听着就下意识换了个角度,把视线挪到了沐凛的脸上,凤陵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好一个绝色佳人,竟被他无意中寻到了!
枉他阿姐老觉得自己是仙界第一美人,跟眼前这个绝色小美人比起来,简直被碾压到了尘埃里。这才是风华绝代之姿啊,怎么看怎么倾国倾城倾君心……
“姑娘是瀛洲之人吗?不知如何称呼?”
沐凛淡淡瞥了眼这个有几分邪气的俊美男仙,随手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比划起来。
“沐凛”,她指了指自己,又写道:“何事?”
凤陵笑得那叫一个温柔多情,“沐凛仙子叫我凤陵就好,折川真人在否?我来拜会他。”
沐凛总觉得这人不像好人,微笑摇头写道:“师父最近不见客,请回。”
师父?凤陵诧异地打量了沐凛一眼。这大美人竟然是折川真人的徒弟,等等,折川那个油盐不进的冰块脸也会有徒弟?
他心中一动,已是有了主意。
“我有重要的事要与折川真人商议,既然真人有事,我就……在瀛洲等到他见客吧。”
沐凛笑意淡了,写道:“请改日再来,也可留言转告。”
凤陵是何等人物,风流狂魔,脸皮厚到可以当城墙使,面对美人的拒绝自然是——装作没听懂。无辜地眨眨眼准备色、诱。
“我想在瀛洲等候,沐凛仙子不会不欢迎我吧?”
沐凛面无表情地一点头,还真是不欢迎。她怎么会待客之道?而且她为什么要接待一个陌生男仙?师父想不想见他还另说呢。
凤陵一噎,还没见过这么不给他面子的女仙,于是假装叹气道:“我是仙界的二殿下,与你师父自有一番交情,你留我在这儿,等他见客我自会向他交代……”
凤陵感到身上一冷,转瞬间这股冷意又消弭于无形,快得让他觉得只是错觉。他没有注意到,在他提起自己的身份时,沐凛眸中划过的一丝戾气与杀意。
既然他这么想留下……沐凛脸上浮现出礼貌疏离的微笑,轻轻一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凤陵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道谢,忽然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了沐凛的身影。地上还留着一排字:“自行找寻仙宫入口。”
凤陵有点郁闷,忽然理解折川为什么收她做徒儿了,师徒俩一样的油盐不进、不好对付。
沐凛回到结界,开启了瀛洲结界入口处的三千混元结界。冷哼了一声,要么知难而退,要么就看看这位二殿下的深浅。
阿绯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凑近,眨巴着赤金色兽瞳单纯无辜:“沐沐你刚才去哪里了,身上有陌生人的气息!”
沐凛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眼神中能读出一句话:与你何干?
阿绯有些挫败,配上肉嘟嘟的小脸蛋和短手短脚的小身子,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惹得人心疼不已。
沐凛内心毫无波澜,别忘了它曾经就是凭借这幅无辜模样忽悠她带着它出绿洲仙潭,带回瀛洲养了数百年。
一开始它不坦诚自己的身份,她可以理解。毕竟她也不觉得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值得所有生灵信任到交托生死的地步。
但是百年朝夕相处都不如一瓶洗髓乳来得有诱惑,她真的很失望。她甚至有点迁怒于师父,尽管师父做的没错。
在人界时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性经不起考验;但没想到兽性与人性相差无几,在利益面前一样伤感情。
沐凛真的不难过,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阿绯苦恼地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沐沐,你原谅阿绯好不好?你告诉阿绯阿绯哪里做错了,阿绯给你赔罪好不好?”
你看,它根本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换句话说,它根本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沐凛嘲讽地想到。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无法言语,写字它也看不懂,只是嘲讽一笑走开而已。
阿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缠着沐凛。沐凛想,它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便没有在意。
为了深入研究占星术,沐凛最近在研究算数,因为占星涉及了大量的推导运算。可惜她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的万能师父不见人,她又迟迟不得其法,于是进程缓慢。宣纸倒是写了一叠又一叠。
沐凛向来好胜,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这糟糕的成果令她极为不满意,于是她最近在没日没夜地研究算数。等到她终于完整推演出一次星运,恍然间如梦方醒。
只是该代入推演谁的命途呢?地上有阿绯化形前掉的毛发,沐凛随手捡起几根扔进了白纸上化出的星轨。
还未干透的墨迹散发着赤色光芒,缓缓透纸而出飞到半空。沐凛站起身仰视着,脑中开始自动推演运算。
“谎言,臣服,血腥,强大……”
墨迹很快破碎成灰,洋洋洒洒落下来。
沐凛却无暇顾及,她迅速在纸上写出这几个字,目光凝重。
这就是阿绯未来的命途吗?
沐凛伏案准备再推演一遍,刚刚坐下,头顶传来了一阵晕眩。沐凛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略有缓解。她坐直了身子打坐入定,等仙力在她的仙脉中巡行了一个大周天,终于感到神思清明,身体轻盈。
推算太耗心神,她应是用脑过度了。沐凛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把案上的东西一收拾,走出仙宫去放松一下。
怪不得自古以来的占星师大都身体羸弱、甚至英年早逝。天天呕心沥血地推演算计,身体能受得了才怪……
沐凛暗自思量,自己还是不能在上面投入太多精力了,她还有很多其他东西要学,修炼也不能落下。
这样自我调整一番,不知不觉走到了结界那边,沐凛便走去看看三千混元结界有没有什么动静。
之前那位二殿下不是非要留在瀛洲吗,起码要走完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重台阶才行。
沐凛这么一去倒是巧了,正看到凤陵停留在七千多阶上。他身上的防御仙器不知是什么来头,为他分散了大半的威压也完好无损,因此凤陵虽然看起来不怎么舒服,却也不算狼狈。
凤陵忙着抵抗威压往上走,哪有功夫注意她的到来。沐凛一时兴起,竟是走到了最下面的台阶,打算再尝试一下。
上次她是连仙人都不算的废柴,现在她已是大罗金仙,不知又能走上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