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村很艰难地又翻了一个身,她的头发在枕头上发出一片混乱的摩擦声,她很想看一下放在枕头下的手表,她的手伸进枕头下,手指触到了冰凉的表壳,但她却懒得拿出来看一看,就这样无力地躺着,渐渐地沉入昏睡……这时,她觉得她的手离开自己的身体了,与那块手表轻轻地飘起来,悄无声息地飞走了,渐渐的连影子也没有了。她开始怀疑和慌乱起来,她在寻找自己失去的手,就在这时,她发现头顶的上方有一个隐隐约约的黑影出现,她屏住呼吸,仿佛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停止不动了。她努力地把头仰起去看头顶上的黑影,那个刚开始还模糊不清的黑影,在谷村凝目注视下,形状开始变化并快速地清晰起来,轮廓变得分明起来……原来是狼人,他身穿一件灰褐色的衣服,头发又硬又长,纹丝不动地垂吊在脸颊和胸口上。他双目深深凹陷,却灼灼闪光,一动不动地站在一个地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她。
谷村想,这不是梦,我应该立即醒来,看看是不是狼人就站在面前,谷村想动一动身子,却一点也动不了,她想叫喊却发不出声来,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到了一根指头都无法动弹了,她感到一种恐慌从身体里升出来。那是一种有根有源的恐慌,犹如从记忆的深渊中悄然冒出的冷气,她想高声喊,可是连舌头都僵住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定不移地注视着狼人……
狼人的脸上开始出现表情,是一种痛苦难耐和极其厌烦的表情,是一种追根溯源的悲痛。他撕扯着身上紧贴的灰褐色衣服,原来这身衣服让他百般难受,但是他怎么也脱不掉这身衣服,在一阵激烈的举动之后,狼人焦躁不安地晃动起来,这种晃动令谷村都感受到了,仿佛他的身子失去了平衡,这就使谷村更加感到恐怖了。这时,狼人张大嘴要号叫。他仅仅是做出要号叫的样子,没有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来,他好像要极力挣脱一种束缚却又挣脱不了。
谷村感到很奇怪,她怔怔地望着狼人,狼人却转过身去背朝着她,他的后背平坦光洁,充满阳光,这些阳光宛若水面上闪动的波纹,波纹跳跃着反射出太阳的强光。这些强光把谷村的双目刺痛了,她睁不开眼睛,她只好眯起双眼,眼前的景物就变得模糊迷离起来……渐渐的,狼人的影子暗淡模糊起来,变成刚开始出现时的隐隐约约的黑影。
谷村睁大眼睛注视着眼前黑洞洞的虚影,黑影摇晃着朝远处走去,又似乎朝谷村走来,这更使谷村惊惶不已,她拿不准这个黑影到底要去哪里,他运动的方向也模棱两可。她感到危机四伏,却又无力动弹,她绝望异常地喘息着。这时,黑影突然定格在她面前,并瞬间变得清晰无比——是画家欧阳的面孔,他形影清晰地立在谷村面前,谷村甚至看到了他额上的眉毛在轻微地颤抖。谷村顿时恐惧得魂飞魄散,她盯着这张脸,仍然无力动弹,她想喊又喊不出声来,这比前边看见狼人还令她害怕,她只好伤心地大哭,泪水倾泻似地流下来。
画家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她,他手上握着一把亮光光的匕首,匕首发着的白光令目睹它的谷村心寒不已。
画家突然说出话来——我已经死了,你的母亲已经把我杀了,你不用追杀我……说完他手中的匕首变成一只白色的小鸟,扑棱棱地飞上天空不见了。画家也随之消失了。
谷村泪流满面,感到恐惧异常,她发出尖叫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时,她仿佛还听见自己的尖叫声。
眼前仍然黑暗一片,可是一种真实可触的震动在她身体四周出现——车身在晃动!
她感到很奇怪,稍作镇定之后,车身仍然在动,她以为是地震,就坐起来。这时,她看见一个黑色人影,在车的后备车厢的方向一闪。她知道这绝不在梦中,这是真实的,因为她的皮肤感触到空气中的寒凉,她的手臂已触到被面传递给她的那种凉冰冰软绵绵的质感。
谷村有片刻的怀疑或者是犹豫,她想自己是不是太紧张,造成这种的幻觉,可是很快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幻觉,那一定是在晚上与西艾力共同目睹的人影。这时,她敏感地意识到有人在偷车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