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人类历史上的任何战争都不同。”
樱井咳嗽了两声,在这一刻,他又像一个即将离世的老人。
他看向宫野志保的眼神里,充满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光与坚定。
不恰当的,就像喊出前进四时的章北海一样。
“姑且原谅我如此称呼你,志保,不久前的我,是绝望的。”
“我年纪已经与服药前的乌丸莲耶相差不多了,死亡对于我来讲,甚至连恐惧都算不上,我不从不在乎长生不老,也不在乎起死回生,可对于我们来讲,这却无比重要。”
“你父母的研究之中,其实早就有这方面的涉及,是我潜移默化交给他们的,但我唯独没有料到乌丸莲耶的贪婪,这份贪婪,让他们选择了带着药物的全部资料死去,当初你接手时,是无数研究员在他们早年研究的基础上,复制的结果。”
“我们能做到令死者复生,却只是活死人的状态,我们能做到长生不老,却是如贝尔摩德那样,宛如恶魔诅咒般的成果。”
“她对乌丸莲耶的恨意,对她母亲的恨意,对无数个日夜里被不老折磨到崩溃的恨意,这些无处释放的恨,最终都变成了对宫野家的恨,对你父母那般研究继承人的恨。”
“这样的不老,是不完整的,它将人的生命固定在那个阶段,连同痛苦。”
“我见过乌丸莲耶服药后的样子,比活死人强不到哪里去,就连增加的生命,预计也只在百年的范围内,研究员始终无法突破八百比丘尼肉体的秘密,她的肉体经历数千年就如同孩子一般,那已经不是人的领域了。”
“是比人类的岁月更加悠久的新生命。”
樱井颤抖着,紧握着刀柄敲击着地面,他站了起来。
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撕下了自己的面具。
那不是老人的身体与容貌。
看上去就像一个高中的年轻孩子一般。
“逆转岁月,将一个老人变回年轻时那样,增加的岁月至少以千年计算,就连现代人类也不过百万年,存到现在的,最长的文明史,也不过六千多年。”
“这力量就连人类不可战胜的敌人,癌细胞都可以轻松攻破,甚至强烈核辐射的细胞都可以再生,我甚至都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曾经存在过神明。”
“如此漫长的岁月,足够一个人蜕变为所谓的神,他们的眼中不再是只有眼前,不再是只有私利,他们可以寻找自己的价值,去实现自己的价值,与自然和谐相处,不在需要依托于血脉和感情来维系自己的社会关系,那是一个我无法想象的世界,如同童话里的妖精森林一般。”
“男性的大面积死亡造就了女性地位的提升,而女性地位的提升推动了群体教育水平的提高,她们脱离了几千年的奴隶般的生活,开始试图平等的掌握自己的命运。”
“知识毫无门槛,前辈们循循善诱,再也没有那些旧时代的糟粕去在洁白的水中污染,那个古老龙国的,那个喜欢吃辣椒,视人民如自己的友人死了,他死在了旧时代,新时代里,却人人都是他。”
“悲哀无疑于,这样的技术在这个旧时代诞生了。”
“资源是有限的,这样的东西,成本高到恐怖。”
“如果公开,或许能拿个诺贝尔讽刺奖,不,可能会迎来全球封杀,肉食者将这份力量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里,人与神的差距,让他们将平民作为畜生来对待,就像千年前贵族们做过的一样,上层如仙境,下层如猪狗。”
“这股力量无论是谁拿出来的,都会成为全球公敌,所有不是他们自己人的人,都将不被作为人来对待,而是研究工具,如同乌丸莲耶对贝尔摩德一样。”
宫野志保望着身后那看不见头的维生舱。
那无数舱内的孩子们,连话都不会说。
“所以他们就是你挑选出的,新人类?”
“人类?”樱井有些诧异,困惑,与迷茫。
“就像永远离开母星,驶向宇宙的星际飞船一样,”
“生命从海洋登上陆地是地球生物进化的一个里程碑,但那些上岸的鱼再也不是鱼了;同样,真正进入太空的人,再也不是人了。”
“人类总喜欢将与自己不同的人划分出去,例如将不同地域、不同习惯的人划分为不同的民族,然后歧视一部分,抬高一部分,科幻作品里,获得了新能力的人类,他们的结局呢?有些被称为变种人,或是叫做怪物,在世界上苟延残喘着。”
“那些以千年计算的生命呢?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了,当他们出现时,新生命与旧人类之间,你死我亡的战争就已然拉开帷幕了,其中甚至连商量的余地都不存在,除非我们能接受一个比现在还要无比悲惨的绝望未来。”
羽贺低着头:“但为什么,只是孩子们呢?因为他们是白纸吗。”
樱井笑了笑:“我们已经为此准备了太久了,组织内所需要的各行各业的尖端人才,人类科技中的精华,顶级的科学家,丰富的艺术品、艺术家与哲学家,在技术与思想双腿下走向新世界。”
“为什么选择这个国家?”
“因为它是一条没人在乎,左右横跳的,还有自己思想的狗,它不存在核武器的储备,不是第一打击目标,”樱井嘴角上扬着,“除此之外,因为组织那长生不老的成果在日本出现了,全世界的孩子们,哦不,应该是父母们,都沸腾了,贵族们即便是在战争的阴云下,也渴望增寿。”
“还要多谢那群贵族,因为他们带着无数孩子都来了日本,我们所挑选的,包含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任何阶层的孩子们才能毫不怀疑的带入日本。”
“大人们常说,他们一辈子就是为了孩子,生命的延续,不......自己生命的延续,是通过孩子来进行的,这股执念太深了,那反过来想,我们帮他们延续就好了。”
“新时代没有大人们的船,就让孩子们延续着他们的生命,迈向新世界吧。”
羽贺眯着眼睛,话语平静却锋芒毕露:
“就算加上全世界所有的毁灭性武器,也不足以毁灭所有人,而你所谓的新生命,也需要成长,那么在成长之前,由谁对抗旧世界呢?”
宫野志保冷笑着:“是你,对吧?初代朗姆先生。”
“在他们成长之前,依旧需要我们,”樱井平静道,“当基础人数足够少,实现熟人政治式的选举制度是可以实现的。”
“民主的需求,需要建立一个以无数小型区域为基础的诸多选区,就像某组织下连队一样,当区域足够小,所有人都足够熟悉,倒逼议员必须以选民的利益为优先,局部区域自治。”
“为了应对外部战争和资源统筹,一个相对权力集中的中央不可或缺,第三方由各区域民众组织的监督机构,监督权力运行的全过程,更重要的是,这份监督需要由全体公民执行。”
“以我们的社会结构,无法想象新生命如何来管理社会,我只能以管理我们的方式暂管,等待他们长大,去在不断的碰撞中摸索自己所合适的道路。”
“新世界里长大的孩子们,就像旧世界里富裕人家的孩子一样,有些人成年人了,甚至都不懂自己和孤儿、单亲家庭的孩子,在思维上的区别一样,他们过于稚嫩。”
“在他们成长之前,中央权力,外部战争,都需要我们旧世界的人来完成。”
羽贺紧盯着樱井:“可这样成长起来的他们,真的能敌的过你们的老练吗?你们真的不会像历史上的人一样划入权力的深渊吗?当他们的理想撞到现实,当他们发现他们的理想乡只存在于自己所处的土地,而外面的世界却只有战争和死亡时呢!”
“当他们发现他们的美好,笼中鸟般的美好,是由外面世界的苦难所造就时,像白纸的他们,却发现带着自己长大的人,如墨水般漆黑,世界观被摧毁之后,我只能想到一场一边倒的战争,那时该怎么称呼你呢,独裁者?”
“是啊,我可以想象,”樱井平静笑着道,“新生命会毫不犹豫的驱逐我们,拯救被我们毁灭的旧生命,一场延续时代的物种之战再度爆发。”
“但你怎么能笃定,这场战争我意料不到,你怎么能笃定,这场战争一定就是我们获胜呢!”
“你这样的人,会输掉一场与孩子们的战争?”羽贺冷笑着。
人性赌不得。
樱井的心情显得更加平静了,笑意更盛了。
他只是淡淡道:
“没关系,都一样。”
“如果担心我做大独裁者,就活到新世界吧,去亲眼监督我。”
“如果不去呢?”羽贺的手,已然放入口袋,“如果就在这里阻止你呢。”
“阻止?”
樱井微笑着:“从一开始你就没有任何胜算,有句怪有意思的老话是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你凭什么用十年寒窗苦读来打败我们家族几代人的积蓄。”
“一场席卷世界的核战争就要爆发了,我来帮你预言一下明天的新闻。”
“美利坚大西洋主力舰队被次声波氢弹摧毁,人员全部死亡,舰队被完整俘虏,主力与白宫失联,毛熊黑海舰队,核潜艇摧毁其在耶路撒冷的犹代言人太。”
“来自太平洋两岸与日本本土的次声波氢弹,在不明来历的袭击下,导致整个国家和美驻军事基地无一人幸存,横须贺港还遭受了最新钻地导弹以及氢弹的直接攻击,乌丸莲耶死亡。”
“核战争爆发了,各国的此前囤积的海量核子武器,次声波氢弹,随时就绪,就在导弹防御系统紧盯着敌国时,却发现自己国家所发射的战略武器,都在我们的控制下,全部都落在各国自己的国土范围内,那象征性着永无休止的战争。”
“坦率说,我对那些领导人有没有率先使用威慑武的魄力表示怀疑。”
“人类总是喜欢用超过自己想象能力的武器,次声波氢弹,这种不摧毁建筑,针对人体的致命武器,一经发明就海量生产,作为核子武器的平替大量囤积。
这种东西比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太省钱的多,全然不考虑如何防御,他们只要在别人没有之前,有足够毁灭对方的手段就够了。”
“讽刺的是,我们在研发时,是考虑好如何防御它,才将这种最新科技展示在世界上的。”
“那么现在,告诉我,你想怎么阻止我!”
“这场核战争就算是你暴露出去了,也会爆发,死的不彻底,各国又会因为新生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阻止我的人?除了我本人,没有一个组织干部可以知晓所有人的身份,哦,还有一个办法。”
“杀光在这个基地里成千上万的孩子,再去杀光整个日本境内所有基地内,处于维生设备内的孩子,我们会绝望的带着新生命在核乌云之下赴死,世界一如往常。”
“来吧,选择吧。”
“引爆你衣服里的炸弹,让这些本该看到新世界的新生命,就在见到旧世界的肮脏之前,干净利落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