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贵为堂堂山上人,居然会插手凡尘之事,这才是以大欺小吧。”
一道声音突兀的在巷弄里响起。
两道身影随之出现在巷弄当中,若隐若现,片刻后就来到李凤言身旁不足五六丈远的地方。
相似的一句话,扭过头就被人学以致用,反用在自己身上,虽说语气恭敬了点,但还是让李凤言相当不爽,他看都不看身后,一脸不耐烦的撇嘴道:“你是没挨过打怎么地?”
开口之人笑言:“不敢,只是好奇小先生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李凤言侧目瞥向身后一眼,语气桀骜:“你们大周的老皇帝请我来的,怎么样?”
开口之人显然不信,也不可能相信,客气道:“小先生真会开玩笑。”
此时夜色已深,夜空中乌云密布看到半点星光,这巷弄里就更显黑暗,那二人隐匿在黑暗当中,根本看不清样貌。
可站在街道上的宁念仅凭声音就认出了其中一人,对李凤言提醒道:“说话那人绰号雷老虎,是黑虎帮的帮主,你小心点。”
开口之人被宁念一语道破身份,非但不恼反而抚掌笑道:“街坊上都传宁小差有过目不忘,耳闻不遗的本事,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李凤言侧头冲着宁念笑了笑,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不想让自己被过多的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可他毫不在意,反而朝身后两人问道:“你拿我说过的话来教训我?”
雷老虎面色平静,语气略显惶恐,笑言:“雷某自然没资格教训小先生,更不敢触怒小先生,只是雷某有点好奇,您与这宁小差是什么关系。”
李凤言后退半步斜靠在墙上,略一思忖,昂头道:“肝胆相照,刎颈之交。”
雷老虎张口结舌,终于发现眼前这个少年书生性情有点怪异,说话颇不着调,于是转而朝宁念说道:“宁小差稍安勿躁,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再商量。”
雷老虎的语气很客气,说出的话也比较通情达理,宁念很是赞同。
于是,他很认真的思虑一番,说道:“你先把那几位被他撞死、打死的百姓救过来,我就放了他,怎么样?”
雷老虎闻言一怔,终于有些恼火,语气加重了几分道:“人死不能复生,宁小差莫要戏弄雷某,雷某也劝你千万别因为一时的冲动,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耽误了前程,丢了性命。”
宁念盯着雷老虎的身影,突然问道:“雷帮主如此费心费力,他到底是什么人?”
雷老虎语气平淡,缓缓道:“自然是你惹不起的人。”
宁念闻言挑挑眉,脸上看不好出丝毫情绪,可下一刻,他一脚踩在了杜公子的小腿上,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躺在地上的杜公子猛然转醒,脸庞扭曲的望着宁念,一声惨叫后又疼昏了过去。
雷老虎身子一颤,明显吓了一跳,他可不敢拿青年的性命开玩笑,虽说此时他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
只因有那少年书生在场,雷老虎暂时奈何不了对方,于是叹口气转而望向少年书生问道:“看小先生一身儒家打扮,敢问小先生来自哪座仙山潭府。”
李凤言扭头瞅瞅雷老虎,不屑道:“怎么,还想报复不成?”
雷老虎连忙恭敬道:“不敢。”
李凤言也明白雷老虎的意思,笑笑说道:“谅你也不敢,我姓李,在南湖书院排行老七,这个答复应该能应付你背后的主子了吧。”
雷老虎笑而不语,可他略微思忖片刻后突然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毅然转身就走。
雷老虎身旁之人见状,掏出个哨子鼓足劲猛地一吹,尖锐哨声瞬时划破夜空。
街道上,宁瑞以及那伙黑衣人虽不知道巷弄里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们懂得哨声的含义,不敢再有丝毫纠缠,转身就走。
没多时,街道只剩一片狼藉,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李凤言笑容灿烂,缓缓走出巷弄,并未将雷老虎等人放在眼里,他看向宁念笑道:“你家在哪?过两日等你领了赏钱,我就去找你。”
宁念身上的伤势很严重,他的一条胳膊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腹内五脏仍然绞痛不止,他没有立刻回应李凤言,而是伸出右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最后掏出一个寸长左右的小竹筒。
李凤言看的稀奇,稀罕的问道:“这是什么玩意?”
宁念则抓着竹筒,用牙咬开筒塞,正对着空中高高举起。
“啾!”
一声鸣响划破天际,竹筒内射出一道璀璨火光,最后升至半空中炸成一道烟花消散殆尽,如昙花一现,揭不开那层层阴云,扫不尽那无尽的黑暗。
宁念做完这一切,很认真的解释道:“这是旗花,用来报信的。”
李凤言很是稀罕,目光火热的盯着宁念,也想要一个。
宁念无奈摇摇头说道:“平时府里只给分发一个,用完了就得重新申领,我也没有多余的。”
李凤言闻声一脸失望,随即又问道:“怎么不早点用?”
宁念想了想说道:“事发突然没顾上,而且以刚才的形势,就算用了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李凤言眼前一亮,围着宁念转了一圈,一边打量一边说道:“你还懂得借势,我怎突然有种被你利用的感觉。”
宁念低不答,弯腰一把将青年提起背在身后,转头看向李凤言认真说道:“我打不过他们,你能站出来帮我,我很感激。”
李凤言摆摆手,不以为意,他看着宁念狼狈的模样,不由问道:“你要把他带哪去?”
宁念背着青年走向朱雀大街,淡淡道:“京兆府,羁押下狱。”
李凤言回头看看一片狼藉的街道,突然问道:“这些尸体怎么办?”
宁念身形一顿,片刻后终于说道:“顾不上了,等我查清这人的身份,自然会给他们一个说法。”
李凤言撇撇嘴,语气稍微带点质疑:“恐怕事与愿违。”
宁念没有回话,背着青年脚步未停。
李凤言跟在他的身后突然关心道:“你身上伤势这么重,不如把他放下来,等那些差役过来帮你。”
这次宁念没有沉默,他回过头盯着李凤言,极为认真的说道:“刚才发旗花不过是为了警示一下黑虎帮的人,你看这条街与朱雀大街相连,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动静这么大都没人来,所以我今夜就没指望他们会过来了。”
李凤言点点头很是赞同,可他突然眉头一皱,朝身旁看去。
宁念察觉到李凤言神色有些异样,转头也看了过去,发现在街道的角落里有一家小茶馆,茶馆还未关门,隐隐还能看到点点灯火。
不知不觉中,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小茶馆门前。
宁念问道:“怎么了?”
李凤言指着小茶馆笑了笑:“有个老朋友在里面等我。”
宁念疑惑的看了小茶馆一眼,关心道:“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可以去吉祥街的驿馆找差役帮忙,如果吴爷不方便,你也可以给我说。”
李凤言颇感无奈,朝宁念露出一个灿烂笑容,说道:“就是遇见个老朋友,我进去找他聊会天。”
李凤言不说,宁念也不会多问。
于是他点点头说道:“你们要是不在客栈久住,以后可以去榕花巷找我,那里很好找,这附近的人都知道那条小巷,等我月末领了差饷,我一定请你。”
李凤言笑容灿烂,表情认真,他郑重道:“放心,这顿鸡你请定了。”
两个少年站在街头相视一笑,各奔东西……
夜色下,远离泰祥街的某个角落当中,雷老虎站在原地并未着急离开,他同样看到了那束旗花信号。
望着那一闪即逝的烟火,雷老虎神色凝重,随后朝一旁吩咐道:“好在天色已深,街道上行人甚少,但此时不宜张扬,你赶紧前去京兆府找一下赵主簿,让他立刻着手安排,尽量避免让更多人留意到那个被带走的青年。”
一旁手下不敢多问,立刻转身朝着京兆府跑去……
与此同时,泰祥街上。
李凤言一脸轻松,迈步走进茶馆当中,等他看清屋内情形时,不由得捧腹大笑:“好惨哟,小侄女,我就猜到你会在这。”
少女见到李凤言,脸色转变的比翻书还快,委屈巴巴道:“小师叔,这两个秃驴欺负我。”
李凤言越看越好笑,说道:“你少来,你都打不过那老家伙,我就更打不过了。”
少女“噗嗤”一乐,无奈道:“那怎么办,我现在被他禁锢住动又动不了,你要是不帮我,他俩万一对我产生非分之念怎么办。”
李凤言嘿嘿一笑,说道:“嗯,是有点惨,不过有老大在,这老家伙不敢把你怎么样。”
少年、少女旁若无人,聊的火热。
可茶桌上老僧眉头一皱,只因他听闻少女唤那少年小师叔,便立马将压在茶桌上的五指松开,少女也瞬时恢复了自由。
李凤言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朝着少女嘚瑟道:“怎么样,你小师叔我的面子大吧?”
少女坐在原地并未再找那老僧的麻烦,把头一撇有些不服气,说道:“你才来书院几年,人家怕的是师公和大师伯,跟你有什么关系,真会往脸上贴金。”
李凤言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看眼老僧很不客气的说道:“老头,你认不认识我?”
少年言语粗鲁,举止浮夸,毫无礼数。
可老僧却并未动怒,双掌合十缓缓道:“南湖七子,世人皆知,老衲见过李施主。”
李凤言依旧不满意,昂头琢磨一番,接着说道:“你排在了哪个字辈上?”
老僧一脸庄重,说道:“老衲不才,虚受一个‘海’字。”
李凤言神色倨傲,想都不想就说道:“那你算是重,重,重孙子辈的了,见了我你还坐着和我说话,也太没规矩了。”
烛光下,老僧看向李凤言的目光不再那么友善,淡淡道:“李施主自打进门便多次言语羞辱老僧,真当老僧怕你不成?”
少女笑眯眯看向李凤言说道:“看吧,人家可不怕你。”
李凤言眯起双眼,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语气轻佻却又不容置疑:“你是不怕我,可你怕我上面那几位,而且不是一般的怕,只要你怕,那我还跟你客气什么。”
老僧回视李凤言,半晌说不出话。
茶馆内,灯火一闪一闪,空气格外凝重。
老僧突然开口:“李施主如此有恃无恐,看来虞先生定然也在附近了。”
李凤言脸色一垮,自觉没趣,看眼少女说道:“我打不过他,本想挑起事端让老大来揍他一顿,没想到这老和尚还挺机警。”
少女则走到李凤言的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就知道小师叔最疼我了,这笔账先记下,早晚我会找补回来。”
李凤言天资聪颖,年少成名,六岁时便被南湖书院山主相中收其为徒,刚到书院便认识了年仅三岁的徐瑶。
这南湖书院,李凤言没来之前,年纪最小的学生也有十四五岁,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李凤言反而和徐瑶最说的来,这两人之间虽说差了一个辈分,可平日里李凤言完全将徐瑶当成亲妹妹一般宠爱,所以此时面对徐瑶如此亲昵的动作,并未感到异样,而是昂头挺胸,得意洋洋的带着她离开了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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