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两三,要是来人步子够大,一下就可进得小庙,所以石阶在此刻看来,就显得有些多余。
附近山林掩映,毫无乡居之人,所以要是有个刮风下雨的,小庙就成了流落在此的人们,绝佳的避风避雨之所,不过小庙的确够小,修建者本意就是为土地公所建,供乡民祈福所用,保证他们心理上来年的风调雨顺。
此时小庙就有了四个人,土地公为了彰显自己主人家身份,端坐上方,占了小庙的一半,这样一来就更显得拥挤不堪。要是这样,也可勉强应付当晚,但是今晚非昨晚,也非前晚,可能从建庙伊始算,小庙就没有车水马龙过,但是今晚却出现了。
“范前辈,又要上京赶考吗?”
一个锦衣华服,玉冠发簪俱是名贵之物的贵胄少年说道。
“崔少爷,你也要去考试。”
“怎么,本少爷不可以去?”
“欢迎之至,你不去的话我又是最后一名。”
崔家是传统且古老的修行世家,听说在大陆有修行记载时,就是以这种家族式为载体的修行格局,这些家族底蕴深厚,比当下所有门派的历史都悠久,在那次魔族入侵的大战中,一修行世家更是拿出了上古法器,让当时的魔族损失惨重。
而这位崔少爷便是崔家老爷子第三世孙,这家伙虽然纨绔,但绝不是傻子,而且极度聪明,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讨一个人喜欢,就不用在意其他人喜不喜欢。所以他懂得,不能说懂得,应该说精通,精通怎么在崔老太爷身前膝下承欢。现在初程境中期,而他修行也不是为了有一天仗剑天涯,睥睨天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有自知之明的,而且也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他踏上修行路完全是为了一个女子,在一次偶遇中,他遇到了那个女子,打听到她是修行中人,所以他想都不想,就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路。在此过程中,硬是抱着崔老爷子的大腿哭了几天,这可着实为难了老爷子,以前没真正看过这家伙,但是这一看,才知道这家伙有多废材,最后集家族之力,各种名贵中草药堆成山的情况下,硬是生生的将这混蛋拖进了修行界。
听着范举的讽刺之语,这位崔少爷表现的毫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天赋怎么样,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倒是能安然处之,现在他更在意的是,今天晚上他不想睡马车,而此地只有一间庙,唯一的就是最好的,所以下一刻他的少爷脾气就上来了,他要住这唯一且最好的庙里。
要是只是打一下挤,李知焉他们也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一来对方人太多,二来这少爷只想把本四个人就显得拥挤不堪的小庙,变成三个人住,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他二叔,另一个就是土地公。
在长久的山林生活中,李知焉锻炼了一种天生的本能,同是山中猛兽,知道什么东西打的过,什么东西打不过,比如老虎,狼。他一遇到就会避之不及,再如野猪,野兔,甚至狐狸,遇到之时就会莫名兴奋,所以他现在就很兴奋,他觉得这崔少爷好像有点欠揍,而且自己刚好又能揍的过,遂开始揎拳捋袖,一个猛扑,就把一脸懵逼的崔少爷扑到在地。
崔少爷这边,他想着对方一定知道自己身份以及家族在整个修行界的地位,什么是修行世家,世家,世家,修行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就更为护短,所以对方碍着自己家族身份,肯定会让出来的,况且今天二叔还在这里,在家族里,除老太爷外,二叔是对自己最好的。哪怕是身为族长的父亲,也是对自己要打要骂,喊打喊杀的。
在洛河郡这个地方,这么些年在青楼、赌馆、争风吃醋打架,终于是博得了一个洛河小霸王的称号,不负他纨绔之名,如果不是老太爷那层关系,自己可能早就被赶出家族了,唯独这个二叔对自己总是温言细语,不曾辱骂半分。用二叔的话来说,他跟我很像,不错,他跟他二叔的确很像,上一届的洛河小霸王,而且在老太爷三子一女中,武学上也是两位兄弟、一位妹妹的垫脚石,几十年光阴才换来一个观星境,不过武学成就不显,家族生意倒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因为他会吃,会玩,有了这两样他还会说,所以即便武学不显,也在家族中扎下了根,而且还甚得老太爷喜欢,这可能也间接促进了对崔少爷的喜欢程度,行行出状元嘛。
以前在洛河郡打架,没人敢对他崔少爷先动手,崔少爷没想到,即便是江湖经验丰富的场中诸人都没想到,没想到,所以就很懵逼,当然最懵逼的莫过于现在在李知焉胯下的崔少爷,想他怎么也算修行人士,被人骑在胯下,被雨点般的拳头狂殴,他并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今天不知怎么的,根本使不上力,好像被人吸住了内力,虽然他不大在乎自己的江湖名声,但若是这个样子传出去,传到哪位女子耳朵里,以后、、、。
一想到这,眼眶就再也包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旁边二叔看到这个样子,也是一脸懵,他没想到这布衣少年能打的过崔凯,更没想到的是,这少年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开打,想起我们那会儿打架的时候还报个师门师承什么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现在这江湖真是世风日下,太不讲究了,感叹归感叹,但也别让侄子太吃亏,眼看崔少爷眼睛都被打肿了,急道:“这位少侠出手偷袭,是否可以住手了?”
他知道这个侄子嚣张跋扈,也想给他点苦头吃吃,免得以后吃了大亏,看这少年架势,想必也是粗野莽夫,正好让侄子吃点小亏。想我们当年打架,不来一段像舞蹈的剑法都不算打架,最后打赢了还得收剑而立,渊渟岳峙,接受看客掌声才离去,现在这个社会,哎,老了,到底是怀念当年还是感叹时光易逝,不得而知。
这时范举在看懵了之后也迅速拉住骑在崔少爷身上的李知焉,他也没想到,这个刚认识不久且谈吐儒雅的少年,原来如此暴躁和生猛。也许在场只有史青玉通过这些日子与李知焉的相处才知道,崔少爷该打,所以就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崔二叔见那布衣少年被范举拉开,故对范举道:“范举,这是你朋友?”
刚喝了人家的酒,那么就不能说不是,这就是他范举,所以道:“我们刚一起喝了酒,你说呢?”
崔二叔道:“你知道得罪我崔家的后果吗?”
“自然知道,但我认为以二爷的才智,一定有办法化干戈为玉帛。”
话音刚落,旁边崔少爷已是站起来怒吼道:“化尼玛、、、我要这野崽子化成灰。”
这声怒吼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崔少爷现在衣衫不整,与刚才潇洒的打扮完全云泥之别,而且眼睛浮肿到有种浮夸。在与那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结合,说不出的滑稽之感,既然滑稽,就会有人笑,这时史青玉就笑的很开心,所以目光又从崔少爷转移到了史青玉身上。
见此,崔二叔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只见他调笑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花蝴蝶史姑娘也在场,真是失礼了,不对,在史姑娘面前,失礼才不失为一种礼仪。”
花蝴蝶何许人,风尘俗语她见得多了,坦然道:“怎么,二爷也对贱妾有过礼数?“
侄子在场,他也不好提花丛之勇,所以转移话题道:“那混小子是你朋友?”
史青玉刚欲答话,崔少爷已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原来是荡妇史青玉,我还以为是谁呢?刚那位野崽子是你情人吧?”
崔二叔正色道:“凯儿,不得无礼。”
崔少爷道:“二叔,你不是说无礼才是对史姑娘的一种礼仪吗?”
这时候崔二叔身体前倾,哪知还是慢了半步,只听到两个清脆的耳光声,崔少爷不仅眼肿,此时连脸上也肿了起来。
崔二叔心道:傻货,二叔当然可以这样说,但你能这么说吗?
“本姑娘打你,并不是因为你说我荡妇,当然,也不是因为你对我无礼,而是你不该说我朋友野崽子的。”
她本欲解释与李知焉的关系,但是他的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所以也就懒得解释,况且这些日子来,她也知道李知焉根本不在意这些。
崔二叔有点怒了,侄子被打成这样,自己脸上也是无光,毕竟打的不只是崔凯,还有崔家的脸面,他又不好直接将火气撒在史青玉身上,所以对李知焉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我崔家家人行凶。”
“崔家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本欲做欺凌之事不成,反怪人家自卫反击。”
这时庙顶梁上,传来一少女清脆响亮的声音。
在场诸人莫不讶异,这么久竟然都没发现梁上有人,至少证明此女隐匿功夫够高,再大点说,武功比在场诸人都高。
场中也就唯独李知焉不感到奇怪,并不是因为他感知高,当然更不是因为他武功高,而是姑娘现身后他没感觉到杀气,不错,刀有杀气,剑也有杀气,但是握在没有杀气的人手上,也就没了杀气。听到姑娘刚才的话语,颇有遇到知己之感,遂点头认可,并认真道:“的确是自卫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