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一时之气,有些人在意,是因为年轻,而有些人,就不会太在意。即便在年轻时有这种情绪,也会在生活中磨砺下,最后一点不剩,比如客栈的店小二,他就不会因为客人的无理取闹而生气,至少不会当着客人的面,如此。
有时候只因为客人心情不好,有时候也只是客人单纯的看不惯他们,就会在他们头上撒气,而之所以敢这么做,也许仅仅只因为他们是店小二,但即便客人再生气,他们大多也不敢顶撞客人,或许他们也会感到委屈,委屈,当然也会生气,但即便再生气,也只能躲在后厨,对客人骂骂咧咧而已。
沈公子不是店小二,他很年轻,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少年们追逐的偶像,少女们仰慕的梦中情人,他现在肚子里就有一股气。
因为如此,他不能找店小二撒,这样不合他的身份,也显得毫无品味,在场能让他撒气的,不多,有些撒不起,比如莫如是,有些不好撒,再比如,南盟小师妹。
当然,有些不能撒,比如刚比试完的杜放,即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所以场中看来看去,就只有那一副中年大叔模样,还做负笈游学打扮的书生了。
只见沈公子道:“范前辈,这么多年,还未放弃?”
范举多半猜到对方点他名的意图。笑道:“坚持就是胜利。”
沈公子道:“好一个坚持就是胜利,在下师门,便讲究一个坚持,不若投入我剑冢门下?”
范举笑着摇头,道:“你是想拉我入伙,还是想跟我打架?”
“打架。”
范举听此,依然笑意盈盈,道,“这才像沈公子嘛,不过我打不过你。”
不错,沈公子年轻,范举可不再年轻了,他觉得一些争勇斗狠,毫无意义,在他看来,像他这个年龄,每次打架,都应该是有意义的。
沈公子不曾预料到,这齐云新人榜上第七的家伙,会如此没骨气,投降投的这么快,这么干脆,也是楞了一下,看来今天这场架是打不成了,道:“这次考试完,定要向莫兄讨教一番。”
说到这,转首对范举,嘲讽道:“当然,不会再欺负老年人。”
说完,便带着师弟们,出了祥福客栈。
见沈公子几人,已是行出客栈很远,崔少爷咬牙切齿道:“嚣张跋扈,真想海扁这孙子一顿。”
以前都是别人领教他的嚣张跋扈,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别人的嚣张跋扈。这时一店小二看了过来,大概意思就是:“为什么不在人家没走之前说,你这样子,还颇有一些老子的风范。”
崔少爷也感觉到了店小二的眼神,怒道:“看毛啊。”
店小二转身不再看,但是走出不远,又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崔少爷,颇有一种的确在看毛的意思。
没了打斗,场间氛围,也自是轻松了不少,虽就修为来说,我们崔少爷不是青年翘楚,但要说起玩,崔少爷定是青年一代中,最拔尖的那几位。
只是不经意间看向身旁袁小洁时,兴致则少了一大半。
天字一号房,这里早已摆满各种珍馐美馔,由于之前比试的缘故,前面食客厅还没清理出来,而崔少爷包下的上房,本就有客厅,可供住宿者会客待客之用,而崔少爷也叫后厨直接把酒菜送到了这里。
这时,细嚼慢咽的李知焉,就这样被崔少爷一直盯着,他不明白,这人看上去吃的这么斯文,却吃的那么快,那么多,不禁问道:“你早上没吃饱的?”
想起早上这货已经吃了如此之多,这中间,只是打了一场架而已,即便打架,也没要你去打架,便不存在什么超负荷体力劳动。
李知焉听此,认真答道:“早饭,一般都不能吃太饱。”
崔少爷以手扶额,他是彻底无语了,说实话,在这之前,他崔少爷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各色人等,都遇到过,但还就是没遇到过这种奇葩。
不过当他回首这一生时,遇到这样的朋友,又是多么的幸运。当然,这是后话。
范举在旁边只是轻笑,他觉得这个没交多久的朋友,有趣极了,他努力的想融入这些年轻人的世界,但终究自己不再年轻,难免就会有些隔阂,但他能感觉到,这位叫李知焉的少年,从没有与他有什么隔阂,这种感觉很好,他很是喜欢。正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便再喜欢,终究是要分离的。
有人说分离是为了下一次相聚,但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呢?想不到到了他这个年龄,还是没看开,难道点墨门不收留自己,也是因为自己的看不开?范举如此想着。
崔少爷说归说,但看着朋友能吃的如此开心,他也是极度高兴的,他只是好奇,这人怎么能吃这么多而已,当然,今天也是为了给这位朋友饯行。
当然,到底是自己为这位朋友饯行,还是这位朋友为自己饯行。就不得而知了,分别,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明明是给别人饯行,而自己,何尝不是又要经历一场远行。
酒,是宴席上最好的催化物,不相识的双方,因为相互敬酒,而热络起来,如果双方相识且认识已久,那它就完全可以让双方疯起来。
崔少爷由于太疯,身上已是有了不少的伤痕,袁姑娘自从知道崔少爷跟自已一样,也是好面之人后,就避开了他那张大脸,所有的招呼,都落在了他的小身板上。毕竟也真是,崔少爷竟然挽起了他这未婚妻的胳膊,唱起了南方有名的“黄梅戏”。
场中,杯盘狼藉,但没人离开,就像世俗人相聚一样,酒足饭饱后,这种临近散席的拉家常,才显得最为惬意。
范举道:“这次考试,莫兄还准备下幽冥域界完善自己的风属性吗?”
莫如是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李知焉问道:“什么是幽冥域界。”
范举道:“幽冥域界,在我们所属这片大陆的地底,其实说是地底,也不能说对。要说起这个,还得从我们人类修行说起,当时混沌初开,集天地之灵气,也就在这片大地上诞生了人类,人类心智初开,开始时学各种飞禽走兽,求得一片生存空间,随着智慧经验的累积,老祖宗终于明白,模仿,终究不能超越被模仿者,开始感悟这天地大道,并借取这天地之力,而在借取天地之力中,又发现人与人之间,又各不相同。”
想必这之中,唯有李知焉不懂,便转首径直盯着李知焉,继而想把要说的话,印在他的心里,只见他接着道:“有些人完全感悟不到这天地道则,而有些人,生来就能呼风唤雨,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积累后,老祖宗发现这与自身体质有关,而体质,又各不相同,就有了五行与风雷电属性之说。当然,世间神奇,也有一些特殊体质的,而上面所说几样属性,基本能囊括现在的修行界,而迎来修行界爆发盛世的事件,则是在发现幽冥域界之后,在这之前,人人天生的属性存量,是怎样就是怎样,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而幽冥域界直通“地底”,里面五行与风雷电属性极其浓郁,是这个世界属性的基础本源,而修行者只要天赋过高,在幽冥域界感悟一番,说不定可以增加自己的属性天赋。当然,这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里面机遇与危险并存,而且每次开启幽冥域界耗费颇巨。而主持幽冥域界传送门的道盟,每年就会组织一次考试,其中天赋异禀的佼佼者,才有进入此地的资格。“
范举说完,呷了一口茶。
崔少爷撇嘴道:“照你这么说,我是没进去的机会了。”
范举道:“崔老弟也别泄气,以前也不是没有崔老弟这种情况的,这些人不但进去了,而且还收获颇丰。”
“怎么个进去法。”
范举笑道:“钱不是万能的,但它可以做世间九千九百多种事。”
崔少爷恍然道:“原来如此。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范举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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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派,由于祖师爷提倡修行弟子节俭,能享有独门别院的,绝对是长老级别的存在,而在这里,却有一栋别院,与克勤克俭的青云派戒律,格格不入。
走进别院,清泉自假山处汩汩而下,流入下方小池,假若细看,这就像外面青云派溅玉瀑的缩小版,奇花异草,点缀其中,直至占满整间庭院,环顾四周,窗上挂着产自蜀地的名贵锦纱,如果清风有感,不仅想吹起这讨厌的纱巾,甚至想把这讨厌的东西吹到天边,再也不见,檀木桌上,雕刻着不同的图案。
图案并非龙虎之类,而是各种花,兰花,玫瑰,梨花,梅花等,处处透露着此间主人细腻温婉的品味,梨木的书桌上有宣纸,妆台上摆着妆奁,想必此间主人,定是一个漂亮且温婉的女子。
莫如雪倒的确漂亮,至于温婉,有待商榷,至于她为什么有这独门别院,与其甚得青云派各长老喜欢是分不开的,听说当时莫姑娘金钗之年时,诸长老硬是破天荒的给她盖了这么一间别院,当时搜罗来的世间名贵礼物,硬是塞满了整个房间。
只是被再名贵的礼物塞满了的房间,那都不能再叫作房间,那叫仓库,所以最后由莫姑娘选了几件自己喜欢的留下,其他的都返了回去后,此事才作罢,被选中自己礼物的长老,硬是胡子都笑的翘了起来,每每在他人面前提起,都说自己才最得闺女心。
此时莫如雪就正在这间华丽的房间里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前几日定方师叔也带回了那物什,证明他应该没事,没事就好。
这时,房门被一只胖手推开,就像推开自己房门那么随意,手里拿着馒头,一边走,一边向嘴里送,并道:“妹妹,刚收到书信,哥哥带着你说的那个李知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