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一画,便让柳瑾避其锋芒,离了原地。
那之前所立处,瞬间就被墨汁带起一大片灰尘,留下一道大坑,柳瑾的眉头,也因此蹙的更紧,且在他看来,这还只是开始。
同样一拳,与第五战将的拳头,又有些不同,只因他来自上空,也因他足够大,大到如同一座山,自上而下,向柳瑾压来。
巨拳又很快,快到连空间都有股撕裂感,咔嚓声不断。
这拳呈透明状,与人一种轻飘飘之感,但没人会怀疑他的千钧力道,只因广场上,尚躺着一人,且嘴角带血的躺着,那么凭此,便足可证明这拳头的力道。
也只因为,躺着这人,乃是鼎鼎大名,绣衣坊第四校尉。而他的躺着,就与天上落下的拳头有关。
这样大的拳头,几乎封锁了柳瑾所有要去的路,唯一的办法,便是硬接。
既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
硬接,怎么接?
他拳头不小,练过几年武的人都知道。但凡练武之人,这拳头,就定会比普通人大上不少,但这样大的拳头,还是不够看,只因天上落下的拳头,比任何人都大,甚至活了这么久,身居高位多年,看尽人间奇人奇事的他,都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拳头。
好在他有剑,他有万千分身,血海中的红,依旧未褪色,那么这些,便是他接下这拳的保障。
血海中,与魔族傀儡缠斗的柳瑾分身,用力一剑,逼退开魔族大军,严阵以待。在柳瑾抬手一挥间,齐齐向天上巨拳迎去。
万千红影,如同元宵时节的孔明灯,带着红光,直奔天际。
没有预想中的剑拳相交声,只因万千红影,穿过透明的巨拳,继续向空中飞去,此举,让柳瑾心头一震,他见过巨拳凝实,并击退对手的,也见过巨拳虚晃一招,吓唬对手的。
难道此举,只为恐吓自己?
不管如何想,巨拳穿过万千红影,已向柳瑾砸来,他是接,还是不接?
他当然是接,不说这是不是真的,就是假的,也要做好该有的防御姿态,只因这拳,出自姜余新,这个很少在世间出手,一出手便如此大手笔的点墨第四子姜余新。
只见他单剑向天一引,便迎了上去,他的想法与做法是对的。
对姜余新而言,虚实之间,自由转换,已可做到随心所欲,所以这一巨拳,在以虚的姿态穿过万千红影后,便以实的形态,迎上了柳瑾的剑。
轰隆!
剑鸣声凄凄。
柳瑾的剑,不可谓不利,身为绣衣坊坊主多年,要寻一把称心如意的拿手武器,一点不难,所以他的剑,直接没入巨拳内,直至没入到剑柄,才就此作罢。
可惜的是,这种利毫无意义,只因这剑,是刺入姜余新的手。
若是刺入其他人的手,或许还能为其带来痛感,也或多或少能为自己带来快感,但这是姜余新,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冷冷的眼中,还带着些许戏谑。
没入剑柄后,拳头便直接接触到了柳瑾,柳瑾不算高大,但也不能说其矮小。
但比起巨大的拳头来,就怎么都与高大沾不上半点关系,一拳,径直将柳瑾砸入地面,这也是巨响的声源。
紧接着咔嚓一声,没入拳头中的剑,一声悲鸣传出。
拳头刚一接触地面,扬尘四起,如碎掉的玻璃,与轰隆声一道,消失不见。
在地面留下一个大的拳印,拳印上,还刻着一个柳坊主。但怎么看,柳坊主都不像是一件艺术品。
只见他从拳坑里站起,衣衫也散乱开来,大红袍上,有几处碎裂的痕迹,而他本就凌乱的发髻,此时更加凌乱,连那根漂亮的发簪,也歪歪斜斜的垂了下去,毫无美感可言。
最主要的,还是他流血了,从嘴角处,缓缓向下,这个嗜血的男人,终于在嘴里,尝到了自己的血。
并不好吃,甚至还股子腥味,所以他面色难看,恍惚间尝了世间最苦的果子。
乐一棋冷眼来看,道:“柳坊主,这种规矩,可还满意?”
柳瑾食指刮去嘴角血迹,向口中一送,如品茗一般,嗜血一笑,道:“不错,很不错,所以乐先生以后尽量待在点墨门,莫要让柳某寻得机会,说我绣衣坊不懂规矩。”
在大陆被绣衣坊盯上,绝不是一件好事,不说寻常百姓,就是齐云榜上的大人物,也会觉得非常麻烦,只因这些人,你永远猜不准他们在哪里出现,也永远猜不出他们来了几人,而这些人,永远不会跟你谈规矩、讲道理。
若要讲,那便是在绣衣坊中,讲他们自己的规矩和道理,所以你要穿的衣,要吃的饭,他们不介意撒上一些毒粉,淋上一些毒液。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这句话,是由绣衣坊坊主,柳瑾亲口说出的,那么这个人不是十死无生,起码也是九死一生。
不过这种威胁,乐一棋却显得毫不在意,他不是其他江湖中人,所谓艺高人胆大,他武艺很高,这胆子自然就不会小。
对方是声名赫赫的柳坊主,那又如何,他何尝不是世人口中的乐先生,只见他道:“寻得机会?柳坊主,你认为.....你还有机会?”
柳瑾心中一震,皱眉道:“难道几位要在这益州城,杀了在下?”
乐一棋道:“这审判所作为葬身之地,于柳坊主而言,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似是这话听来,非常可笑,柳瑾带血的嘴,引颈向上,仰天大笑道:“诸位要在这里杀了我?”
似是难以置信,故又重新问了一遍。
乐一棋道:“乐某想试试。”
柳瑾收起笑意,直直看向乐一棋,发觉乐一棋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有了些怯意。
有了怯意,便生出退意,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深谙此道,一次打不过,就寻下次机会,这是他绣衣坊的经验之谈。
若只是其中一人,他柳瑾尚有一战之力,自是不惧,但今日诸子在此,就是苏大在场,也定不是诸子对手,更遑论自己。
想到这,便闪身而去,脸面什么的,对他而言,从来不重要,只因活着的人,才有脸面。
若今日被诸子围杀于此,就算争得无上荣光,最多也就与那些抗魔义士一样,最后弄个道盟嘉奖令回去,毫无意义之外,还可笑至极。
都说了,不是每次逃,都能如愿以偿,至少这次,秦默予不同意,他不同意,那么柳瑾离开地面的双脚,就缠上了绿油油的藤蔓。
被缠上藤蔓的双脚,自然不能再腾空而起。所以乌道之的笔,又重新提起,就像不再摇晃的画架,终是可以安心的作画。
杀气,自乌道之提笔后,破空而来,瞬间就到了柳瑾身后。
柳瑾也感知到了这道杀气,以他的修为,不可能感知不到,所以心里大骇,隔空一招,便从地上取出一物。
待细看,原来是一根枯骨,黑白杂之,虽唤作枯骨,但可不枯,且还很坚硬,顺势向后一挡,枯骨上,便留下一滴墨迹,好似有人在其上,随意画了一笔,只是这样的随意,立即让枯骨布满裂痕。
柳瑾心中更惊,他深知这枯骨的坚硬程度,他还知道,这枯骨来自何人。
他这一生,杀了许多人,也忘了许多自己杀的人,所以不是每个人杀了,都能记住,但这人,他是非常清楚,只因杀这人,不容易,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
这人来自一神秘宗族,功法与世人均是不同,只因他们只练筋骨,钢筋铁骨,只要他们的功法修至大成,即使天下最利的神兵,也拿他们毫无办法。没想到这乌道之,狼毫随意一挥,便让其有了裂痕之相。
自己之前也与他战过,虽不能胜,但也互为平手,难道那日......他隐藏了修为?
想归想,乌道之再次提笔而来,这次是一柄墨刀,不错,柳瑾上方,如纸糊一般,墨水画出的刀,看来是初成,还有墨汁滴下,晃眼一看,亦有些滑稽。
但无人觉得好笑,就是傻子,也是屏住心神,静待下文。
墨刀向下,向柳瑾斩来,一股凉意,如冰水般,浇在他的头顶。
柳瑾也是见过大世面之人,一个激灵后,立即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今日若靶子一般被诸子羞辱,根源在于脚上不断蔓延的藤蔓,且余势不减,颇有掩埋自己之意。
要结束这种局面,最好先解决脚下藤蔓的问题,一剑,被其隔空取来,向下一斩,便斩断了少许,也因此,让他心里惊恐万分。
在他预想中,自己一剑,定会斩断这些平时随手一挥,就能斩断一大片的绿植,但今日,却只斩断了少许。
须知,脚下藤蔓可不只少许,而是许多许多,多到已覆盖了他大腿以下,近乎所有的位置,让他看来,极像一个长在半空的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