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日白衣少年在城中大闹一番后扬长离去的闹剧,成为了蒋家在文锡城的一个天大笑话。
无数百姓先是后怕当日一战,一些亲眼目睹的百姓更是不敢接待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一时间,整个文锡城竟然少有穿白衣的人在街上走动,放眼看去也不过是寥寥数人。
又过了几天,终于有人从这份震撼中挣脱开来,无数人开始饭后闲聊,基本都逃脱不了当日那一战,特别是那些亲眼观战之人更是豪气干云长篇大论,恨不得把那白衣少年吹到天下无敌的程度才肯罢休。
在此期间,城里无数酒楼客栈人满为患,一些个脑子伶俐的说书先生更是把握住这个商机,开始无中生有,越吹越大。
而蒋家,自从那天开始,便是紧闭大门,不见任何外人。
徐家身为文锡城第一大族,不仅是门口分为正门以及两个偏门,通常情况下,都只会开启偏门,哪怕是其他大族家主亲来也不例外。
只有到了大事降临或者是其余三家家族都亲自前来,否则文锡城还真的没有破例开正门的习惯。
而今天,也居然破例的开了正门,敞开完全,一直保持了两个时辰才被人所关闭。
偌大院子中,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家树上的枝干,随手摘下一个果子,也不清洗,不拘小节一口咬下大半。
院子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位白发苍苍看起来起码也是古稀年纪甚至更上的老人驼着背,背着手走进来,身后随行的几名丫鬟都止步于院外,在老人进去后默默关上院子的门。
“你个小兔崽子,成天不务正业,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给我下来。”老人走的慢,哪怕说完一大堆话也不过往前多走了两步。
原本在树上准备想美美睡一觉的青年轻轻跳下,拍拍手,扶着老人进去屋里。
一老一少相对而坐,旁边有丫鬟切茶倒水,不久,热腾腾的上等茶叶水就出来了,热气腾腾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爷爷,这么快就商议完了?”本名徐久念真实身份是徐家大少爷的青年笑眯眯问道,一点也不端架子。
老人笑骂一句:“那群老匹夫有什么好聊的,大家不都是为了前些时日那个闹的满城风雨的白衣少年嘛,蒋震天那老匹夫似乎动了真火,说话都有底气了,嘿,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样。”
眼前这位老爷子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当今徐家家主,也是文锡城最为年长的家主,如今已是九十有六年纪,至于为什么不退休,这个原因就又是一桩美谈了。
现当如今,包括蒋家在内的三大家主都是让小一辈的人来当了,那些和徐老爷子徐东风一辈的,都已经退居幕后坐那定海神针,颐养天年了,只剩下他这个老不休还在蹲着茅坑不拉屎。
其实也不然,这并非是徐老爷子不肯下去,主要是徐家似乎把所有的气运都加持在了他的身上,导致徐久念爹爹那一辈就没一个有出息的,这也算是徐家被人诟病的一点了。
那时候徐东风可谓是一念再念,儿子靠不得了,就恨不得有个争气的孙儿。这不,就出了一个徐久念,还记得这位徐家公子晋级青蓝境的那天,老人喜极而泣,放声大哭,大叫苍天有眼。
“哦?蒋震天那老匹夫说什么了?该不会要让我们出兵援他吧?”徐久念喝了一杯茶,翘起一个二郎腿,打了一个哈欠。
徐老爷子轻笑一声:“你个小机灵鬼,不过他没有提这事,要是真到了这地步,姓蒋的估计连面子里子都给丢完了,到时候,蒋家就真的完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徐东风摇了摇头,话锋一转,终止了话题。
徐久念看着安静喝茶的老人,也没有晚辈的姿态,一脸玩世不恭:“嘿,爷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我谈那个白衣天才也不要紧。”
徐东风哈哈一笑:“好的很啊,老头子我还以为你这小子听到外头来了个锋芒毕露的小伙会避而远之,或者是有一决高下的念头。现在看来,倒是爷爷小瞧你了,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随性,与世无争。”
徐久念婆娑着手中上等瓦瓷杯,呢喃自语:“其实最大的争就是不争,爷爷,不可否置,叫林逍的小子的确比我厉害,我甚至都有要和他交朋友的感觉,哈哈,把蒋家杀的七零八乱,这样的少年英雄,不认识一下怎么行?”
说着,徐久念大笑着让丫鬟把茶水倒了,换成酒,嘴上嚷嚷着一点味道都没有。
“对了,其他两家怕是已经萌生要抛出橄榄枝的念头了。毕竟那小子虽然有点实力,但要真论起对刚蒋家,还是差了许多。这种天才,不遇到大雨,就不会知道有伞的好处。”
徐久念喝下丫鬟换的酒水,眼神微微闪动。
徐东风在徐家一向是一言九鼎,但唯独对这个器重的孙子,才会放下架子,推心置腹。
“那是他们的事,嘿,我们徐家有一个徐久念就够了,太贪心,撑死人呢。”
徐久念拍了下徐老爷子要倒酒的手,提醒着人老了就别逞强,然后才正色道:“我只听说过饿死人的,可还没过撑死人的。”
“那如果换一个说法呢?”徐东风也不藏着掖着,看向自己的孙子:“比如……一山不容二虎。”
徐久念放下装满酒水的茶杯,道:“也对哈。”
……
这一日,徐家大门破天荒的打开了两个时辰后关闭,这一日,蒋家举族之力开蒋家大门,一共三百号人物出城。
其中为首的正是蒋家老祖宗蒋震天,以及蒋家现任家主蒋淮,最后附带七位青蓝境高手,三百位淬灵境等级不一的扈从。
城门大开,却只能直奔龙陵山脉的北门,无人敢拦。
龙陵寨,齐大军身后跟着十几人拉着木车等物件出寨子,仔细看去,只是一些日常必需品。
也正因为如此,到现在齐大军等人还在无比肉疼的看向那座大寨子,心中只有无限惋惜。
文锡城的事情他们也后知后觉的知晓,更明白了林逍的用意,这才让还在犹豫要不要搬迁的齐大军当机立断、一锤定音的决定搬迁。
“老大,你说为什么林兄弟要这么做?平常人惹恼了蒋家,恨不得避而远之再也不去文锡城,可是他偏偏还要上去乱搞一通……”大柱走上来,满脸忧愁。
他的体格健壮,拉着一辆木车,上面堆满大堆货物。
看着这个呆头呆脑的傻瓜,齐大军叹息一声,心底有着愧疚。
“林兄弟此举乃是用心良苦啊,他去文锡城大闹,只为了蒋家能将大部分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以此忽略我们的存在。”
“你试想一下,如果林兄弟就这么扬长而去,继续向南。那么蒋家很容易就顺藤摸瓜的找到我们头上来,到时候,咱们如何还能活下去?”
本来还云里雾里的包括大柱在内的身后十几人当即恍然大悟,心中愈发感激那个年轻人了。
“只希望林兄弟能够安然无恙吧。”齐大军轻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瘦猴突然跑到装满杂物的木车上面,说道:“大柱,你怎么还带了张桌子?这种东西又大又笨重,还是丢了吧,到时候换个地方重新做就行。”
大柱看了一眼,咧嘴一笑:“嘿嘿,当时看到林兄弟住的房间,就想着拿走一张纪念一下,就随手搬走这张桌子了。”
听到这话,原本想扔掉桌子减轻重量的瘦猴放了下来:“行吧,既然是林兄弟用过的东西,也就不丢了,以后放在新寨子供堂上供着。”
这话自然没有人有异议。
龙陵山脉的全貌没有人知道,哪怕是一些绝顶强者,也没有走到最深处。平常人路过此地迫不得已也只会在最外围的地方小心翼翼前进。
这座山脉地大物博,各种地形形式各异,让人眼花缭乱,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就此迷路。
一袭白衣盘坐在一处崖畔,一柄有整个人那么大的阔剑横放在前,赫然是从文锡城扬长而去的林逍。
自从那天进山开始,他就一直呆在此处,白望烈日骄阳,夜观星河明月,转眼半旬而过,依旧在此。
这处崖畔能够隐约的看到山下那座曾被他搞的风雨满城的文锡,只是烟雾缭绕,他也少看去。
抬头看了很久那似乎触手可及的刺眼烈日,低眉看下,那把名为逍遥的重剑竟是开始微微颤抖,细小几近无声的剑鸣带着亢奋。
林逍呢喃自语:“看来,有东西上来了。”
说着,林逍双手撑膝慢慢起身,似乎盘坐太久双腿微麻,他抖了抖,抓起重剑逍遥,回鞘于背后。
上前几步看了一眼这些天以来没有看过多少次的文锡城,只是恰好时辰不佳,此时云里雾里,将那座大城的轮廓全部遮挡住了。
“云里雾里的,看都看不清喽。”林逍冷笑一声,知道自己接下来这段日子没有好日子过了。
龙陵山脉山脚前方视线可见尽头处,一排黑色如蚂蚁的人流飞速朝着这边而来。 19223/10627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