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属下一直在王府附近藏着,这个地方不大安全了,他们迟早会找到。属下觉得,主人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
“王府里的入口你已经封死了,掘地三尺他们也不可能找到,为何不大安全?”
“他们虽暂时还没找到,但是天机堂很有几个高人,属下担心就算是封死了,也未必不会让他们找到蛛丝马迹。一旦这里被人发现,我们就会被一锅端掉,绝无生理。”
怀王沉吟着,没有出声。
“主人,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待在皇城里了。今后的事情,只能是先保全自身,再想办法徐徐图之。出了城,天高地阔,他们再想找到我们没有那么容易,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
“好,今夜子时,你带人在城外洞口接应。”
怀王这么快答应让孟三松了一口气一般,急忙俯身应是。
怀王叹了口气,他并不是听到孟三的建议才如此决定,孟三在他心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他心里早有此打算,的确,眼下的形势,等不来孟钰的大军,待在皇城里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还有一件事情亟待确认,那就是大皇子是否已经按照计划被藏了起来,安然无恙。连失三子后,大皇子的安危在他眼中更加弥足珍贵。但这事情孟三不知道,只有等他出去才能知道了。
他沉默地走了出来,关上门,上锁。一转身,看到冯氏站在他面前。
他不以为意,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不好生歇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冯氏站在他身后紧追着道。
他觉得冯氏口气有些不一样,大概是心中隐隐的愧疚感作祟,他最近对冯氏关心了许多。他转过身来,尽量用冷静的口吻道:“没有什么。”
“老爷,我虽算不上聪明,但也不傻。你最近心绪如何,我这个枕边人能看不出来么?”冯氏竭力保持着镇定。怀王想做什么,怎么做,从来不会告诉她,但是她大致能猜到。怀王这几日虽然表面上维持着镇定,但是那日她在门外听到了怀王的怒吼声。她心里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正在隐隐约约成型,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然而事关自己的儿子,她又不得不去探究,不得不去面对。
怀王直视着她的眼睛,他能感觉到冯氏有些变了,她变得比过去敏感,但是也比过去镇定。这种变化大概是源自一个母亲的直觉,然而这份镇定是脆弱的,如同爆发之前的火山。他深深叹了口气,迟早要说的,就算现在不说,明日撤离他也要给所有人一个解释。戎马一生,他比所有人都知道逃避和隐瞒没有任何作用。
他闭了闭眼睛,低声道:“的确是出了一些问题,我,对不住你。”
“出了什么问题?钰儿他们,怎么了?”她不死心,仍旧要问,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呢?或许没有那么严重呢?他们在前线所向披靡,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不是么?放眼西楚境内有什么军队能够伤的了钰儿?这不可能啊不是么?
“他们放火焚山我也没想到”怀王没有再说下去。
她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摆着手:“这不可能的,你骗我,这么多年你都没跟我说过一句实话。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了。”
“夫人”他担忧地叫道。
“我不听!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她捂着耳朵,踉踉跄跄往回走去:“你别再说了!你嘴里没一句实话!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骗我”
怀王眼底有些不忍之色,没有追上去。他心里明白,经历丧子之痛的巨大打击,拒绝承认是冯氏最本能的反应。他当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多年在战场上练就出的强大心智让他把失控的时间压缩到了最短,但他不能要求冯氏也有这样的能力。让她静一静吧,他心想,慢慢总是要接受现实的。
冯氏一直躺在自己床上,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大睁着眼睛。孟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表情很是阴沉。暗道里死气沉沉,一整天没有人说一句话。
到了傍晚,怀王觉得不能任由冯氏这么躺着了,便踱进去叹了口气道:“人要往前看,你起来准备准备,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冯氏忽然跳了起来,劈手给了怀王一个耳光!孟瑛惊呆了,连忙跑进来拉住冯氏,母亲这是发疯了?做妻子的怎能殴打丈夫?
怀王也大怒,扬起的手就要落下,却又忍了忍。他怒声道:“冯氏,你疯了!”
“我疯了?哈哈哈哈哈”冯氏癫狂地大笑起来:“没错!我就是疯了!孟昊!都是因为你!你怎么不去死啊!我恨你,我恨你!你这个自私的混蛋!你把我们一大家子都毁了,就为了你和她生的儿子!我的儿子难道就不是儿子了?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你怎么不去死!”
她的愤怒和委屈彻底爆发了,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痛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我一辈子的心血啊!都是因为你啊!你不配当一个父亲,你怎么不去死啊!”
孟钰等人的妻女在外面听到了,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两个妇人当场就晕倒了,剩下的呼天抢地开始痛哭,顿时哀声一片。孟瑛流着泪睁大眼睛看着怀王:“父亲!母亲说的可是真的?我大哥他们”
怀王默然无语,隔了半晌,才沉声道:“安顿好你母亲,今夜准备离开。”
“父亲!父亲!”孟瑛大叫道,怀王急急忙忙一甩袖子走了,头也不回。
如辰回府,见陈雅元和方锦龙坐在院子里喝茶说话。她笑着对方锦龙道:“让你等着你就等着?几时变得这么听话了?”
“屁!你这女人就是不会好好说句话!看在你心情不佳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方锦龙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女人,刚才我和雅元在琢磨怀王的事情。”
“哦?琢磨出什么结果了?”如辰匆忙坐了过来。
陈雅元给她也倒上一杯茶,笑道:“千余人,拖家带口躲藏起来。当时正值正月,没有宵禁,半夜街上也有的是人。这种情况下离开怀王府,从大门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认可你们的判断,怀王府一定有密道存在。”
“跟没说一样!”如辰噘着嘴嘟囔道:“既然有,为何死活找不到?”
“别着急啊!”方锦龙道:“你想象你是怀王,设身处地的想想,你从这密道里出去,还打算原封从密道里回来么?”
“自然不可能了。”如辰不假思索道:“他谋的事情,若是不成,自然回不来了。若是成了,又何必从密道里回来,从大门口光明正大走回来就是了。”
“既然有去无回,你会怎么做?”方锦龙眯着眼睛邪魅地笑着,如辰猛然发现这厮的样貌长得也不错,难道是因为只有少数人才有的出众智力为他加分了?
她凝神一想,恍然大悟道:“你们的意思是说,他会把怀王府的密道入口毁掉!”
两人笑而不言,她越想越觉得绝对是这样!可是激动了一会儿,她又泄了气:“既然毁掉了,那还怎么找?”
“怎么不能找?你要调整你一贯的想法,一直以来你们想找的都是被精心隐藏的密道,所以才找不到。现在你们要找的,是被掩埋的痕迹,可疑的土堆,砖块,凌乱的迹象,才是你们要寻找的目标。而且我和雅元也支持你们一开始的论断,密道入口应该在比较隐秘少有人去的地方,怀王书房、佛堂,或是什么长期不住人的地方。只可惜你们一开始就把这些地方翻遍了,反倒把一开始的痕迹掩藏了。”
如辰一蹦三尺高,不顾天已经黑了,飞一般朝外跑去。方锦龙望着她的背影啧啧称叹道:“这女人虽说长得还不错,搁我我可真是消受不起。只可远观,嗯嗯,只可远观。”
陈雅元抿了一口茶,笑道:“所以说,她和孟珞能走到一起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两个人对自己都狠,大局面前,总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放在最后。你虽瞧不上人家,可你不得不承认,人家的格局比你大。这世上注定有人忧国忧民,有人游山玩水。所以,别没良心,能帮忙就帮一帮。至少我在游山玩水的时候,心里是深知我能如此安逸,是因为有人替我背负了太多。”
“切!”方锦龙不服气地切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震影!侠影!”如辰人未到声音先到,两人吓得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匆忙跑出来道:“怎么了?”
如辰气都顾不得喘匀:“我问你们,你们刚封锁怀王府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地方有土堆或是砖块之类的凌乱痕迹?”
震影挠挠头,一时想不起来。侠影道:“我记得祠堂的院子里好像有一堆浮土,当时我还疑惑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佛堂是我们最先翻遍的地方,真的是掘地三尺了,也没找到什么洞口啊!”
“带我过去!”
佛堂已经挖的乱七八槽,到处都是被刨过的痕迹,确实什么都没有找到。如辰问道:“你发现浮土是在哪里?”
“大概是这里。”侠影指着院子一角:“我当时还想许是扫地扫出来的,因为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清走。”
“就从这里,往下深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