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辰脚步一顿,愣在原地。孟珞缓缓站起身来,从后面搂着她,轻笑道:“为夫明日就要上战场,如今东西都备好了,你却临阵脱逃。你就不怕为夫心情不好,上了战场自暴自弃?”
如辰不发一言,眼泪却喷涌而出。孟珞又道:“知道你的过往一定不简单,却再没想到你竟有这样凄惨的境遇。可见有句古话再不错,梅花香自苦寒来。正因为你有这样不寻常的过往,才把你锻造成了如今这样非同凡响的传奇女子。孟珞何其有幸,得到了这样的你。但我又何其遗憾,当年你惨遭劫难之时,没有陪在你身边,反倒让那个什么九公子成了你的恩人。”
如辰眼泪不停,却又噗嗤一声笑道:“我遭难之时你还尿裤子呢,能有什么用处?”
孟珞哈哈一笑,把她的身子扳过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辰儿,前尘往事不可追,你的生命我已经错过了二十三年。你今后的人生,我再也不想错过。来,”他掏出所买的东西,将香炉摆在菩萨面前的案上,两边摆上一对红色蜡烛点亮,又燃起三支香,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将香插在香炉里。做完这些,他拉着如辰跪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道:“我孟珞,愿娶林氏如辰为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则同室,死则同穴。此志不改,永生不灭!”
如辰噙着热泪,也双手合十道:“我林如辰,愿嫁孟珞为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愿,君心似我心,永不负相思意!”
孟珞跪着铺纸磨墨,在红纸上低头走笔写到:“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瓢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首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他一连书了两份,在下面题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如辰。如辰也提笔,在孟珞的名字左侧书上自己的名字。孟珞将两张纸折起,一张递给如辰,一张塞进自己怀中。深情地看向如辰道:“辰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娘子了。今后无论我身在何处,是生是死,此物绝不离身!”
如辰伸出双手,与孟珞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浅笑道:“无论何时何境,你都是我的夫君。”两人对视着,孟珞轻轻探身,吻上如辰的唇。他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地轻轻吸着如辰的上唇,慢慢的,他的吻变得悠长、深入、热烈起来。两人的舌头肆意地纠缠着,推压着,孟珞将两只胳膊环抱着如辰的纤腰,在她耳边轻轻喘着粗气呢喃道:“娘子,今夜落花成冢,值此美景良辰,我们该洞房了。”
如辰正如痴如醉间,忽然一种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后脊梁如同被人盯上一般,冒起丝丝凉气。她忙厉声道:“谁!”
没有人应。孟珞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如辰看着窗外,低声道:“好像有人!”
孟珞跳下炕,两手护着前面跑到外面去转了一圈,回来笑道:“没有人啊!辰儿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这地方不会有人来的!”
许是我多心了?她心中暗想,心里的疑云却始终挥散不去。经此事一打扰,她的激情扫去了大半。孟珞意犹未尽,她却疑虑重重,再也无法全心全意。
两人事毕后躺在炕上闲谈。孟珞枕着如辰的玉臂,轻声道:“如此说来,辰儿你还有一个妹妹,她如今可在世?为何你从不曾说起过?”
“当然还在世,九叔替我养了她几年,后来我有能力了,就在皇城里给她派了几个人,护着她清清静静地长大。她与你庶妹是好朋友,听说还去过你们府上,说不定你还见过她呢。”
“哦!”孟珞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林如致姑娘!如辰,如致,果然是一对姐妹!琪儿入宫前她们常会面的,我的确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纳闷,为何她与你有几分相像,没想到她真是你的血亲!”他转而又问道:“为何你不愿你与她的关系被人知晓呢?”
“我想让她过太太平平的日子。我是一个杀手,江湖上仇人众多,如今又加上了睿亲王一党。我妹妹是我最大的软肋,不公开我与她的关系,既是保护她,也是保护我自己。”如辰低声叹道:“以前我妹妹是我唯一的软肋,现在又加了一个你。好在你武学上有些底子,天赋又好,我尚能放心一些。我妹妹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那辰儿要好好给她挑一门亲事,找个好男儿来接过你的担子,好好保护她才是。”
“但愿吧。”如辰忽然想起了陈雅元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多日不见,如致与他如何了?他是否是如致的良人,又能否保护如致永远不受伤害?
一夜的时间过得飞快。次日清晨,孟珞便要赶去城门口集合。如辰不便出面,只好在破庙里与孟珞话别。孟珞恋恋不舍,抱着如辰吻个不停。如辰两眼泪花,反复叮嘱他道:“你如今的武功应付寻常场面应当没问题了,但切记遇事要多动脑子,不要冲动行事。战场上缺衣少食,自己照顾好自己。要时刻想着保全自身,别忘了还有我在等着你。”孟珞也忍着眼泪,点头对她说:“一定。”两人难分难舍,直到时间快到了,孟珞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而去。
送走孟珞,如辰心中空落落的,无依无着。忽然想起连日忙着准备孟珞从军之事,已经很久不曾去看过如致。忙收拾停当,也不等到夜晚,戴着面具就向平康坊潜行而去。好在陋巷深深,白天也没有几个人。如辰刚一进门,庄婶便迎了上来,责怪道:“往日那么紧张你妹妹,怎么值她遇上人生大事,你竟连日不知去向?再晚来几日,连你妹妹的成婚之日都要错过了!”
如辰如遭雷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庄婶又道:“陈家已经把聘礼送来了!我夜夜让柳承去找你,你夜夜不在!陈家说那陈公子的乳母病重,一心想着看到他成亲,加上他年纪也不小了,想早点娶如致过门,我已经应了。你过来看看。”她拉着痴痴呆呆的如辰进去,指着满满当当堆了半个院子的箱子道:“这些都是聘礼,几十台箱子,金银珠宝,绸缎布匹,我也没仔细看。照理说,陪嫁是不能用人家原封的聘礼的。咱们小户人家拿不出像样的陪嫁,也讲究不起这些。我已跟陈家言明在先,这聘礼我一箱不动出嫁时让她都带走,我再另把你这些年给的银子置办些家当给她。陈家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家,并没有挑什么。”
“如致当真愿意嫁他了?”如辰喃喃道。
“嗨!她为何不愿意嫁?这两回跟那陈公子出去,每回回来都心花怒放的!这样的她都不愿意,那上哪儿找愿意的去?”
“如致呢?”看庄婶花痴劲儿还没过,如辰只好问道。
“里头睡觉呢!”
如辰进屋,看到如致在里间侧躺着睡得正香。她轻轻坐在如致身侧,呆呆看着她的睡颜。如致一张光洁透亮的娃娃脸上此刻吣着甜甜的浅笑,仿佛做了什么美梦。如辰想到她过几日就要嫁做人妇,心里没来由得一酸,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行啦!”庄婶悄声劝道:“知道你舍不得!你这心思就跟当娘的一样,自己养的花儿要被人连盆儿搬走了,心里如何能好受?可是女大不中留,既然总要嫁,嫁给陈家总算是还不差的结果。你可是月影宫的人,如今又是朝廷命官,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了,这心肠怎么一点都没见硬。这眼泪不要钱的,说来就来啊!”
如辰苦笑着自嘲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来皇城才几个月,就像是把我在月影宫这十六年的眼泪都流尽了似的。”
“那是因为你的心软了。这人啊,七情六欲,酸甜苦辣,来世上走一遭,该尝的总要尝过了,才能算活的有点人气儿。要不然,谁愿意看你一张假模假式的冷脸?就跟全世上的人都欠你银子似的。”
“庄婶儿!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如今有世家贵公子做女婿给你撑腰了,看把你兴成什么样儿了!”如辰佯装怒气瞪着她道。庄婶噗嗤一笑,如致便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一看见如辰,忙爬起来抱着她笑道:“姐姐!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如辰鼻子一酸,眼泪又淌了下来:“好妹妹,你是姐姐的心肝宝贝,怎么能不要你。你如今也跟庄婶儿一样,时不时拿话噎我。这段日子我有事情要忙,一直没在府里。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连聘礼都送来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致羞红了脸,低头不语。如辰揽过她的肩,郑重地问她道:“你可是真心喜欢他?”
如致摆弄着衣襟,红着脸半晌,才低头道:“姐姐,我也说不好。但是我现在看见他,很高兴。想起他,心里也很高兴。若是我不答应嫁他,看到他伤心,我心里也会伤心。”
如辰苦涩地点了点头,强笑道:“好妹妹,姐姐明白了。看你找到良人,姐姐替你高兴。”
“姐,我什么都不担心。就是担心我嫁入了陈家,轻易就见不到你了。毕竟没人知道你是我亲姐,我嫁做人妇,就不能轻易出府游玩了。我若是想姐姐了,也不知如何排解。”
此言说的如辰更加愁眉不展起来,她想了想低声道:“你那位准夫君神识很是灵敏,我的确不能偷偷去看你。可是我对他不了解,实在不放心如此重大的秘密坦白于他。再等等吧,我与那陈千里好歹也算是同僚,或许将来我能想办法与陈府有些往来,好借机去看你。”
如致点头称是,如辰又道:“你嫁入陈府,柳承他们就不能跟着去了。我实在是不放心,不如你跟你夫君和陈家说说,你嫁了人,庄婶就要一个人过活。不如等到回门,就把庄婶带回陈府同住吧。她陪着你,我也好放心些。”
“好,我也舍不得庄婶。等我成了亲,我去与他说。”如致笑嘻嘻的转向庄婶:“庄婶,你不会不愿意吧?”
“我此生给自己找的事儿就是护着你平安,能随着去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正好,咱也深宅大院去住住,也找几个人伺候伺候,享享福去!”庄婶笑眯眯得一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