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姜葫正在地铺上睡着,突然一激灵醒了过来,警惕地看着周围,随后才发觉是任盈盈起床的动静。
“起来了?向叔叔不在,咱们便不必易容了,‘江南四友’十二年来隐居梅庄,不问世事,认不得你我。”任盈盈道,说着,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包袱。
之后俩人随意洗漱一番,便上了路,直往杭州梅庄而去。
进得城来,一路上行人比肩,笙歌处处,到了西湖之畔,只见碧波如镜,垂柳拂水,景物之美,如神仙境地。
俩人继续前行,来到一处所在,一边倚着小山,和外边湖水相隔着一条长堤,更是幽静。
向山边的石级上行去,任盈盈似是到了旧游之地,路径甚是熟悉。
转了几个弯,遍地都是梅树,老干横斜,枝叶茂密,想像初春梅花盛开之日,香雪如海,定然观赏不尽。
穿过一大片梅林,走上一条青石板大路,来到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庄院外,行到近处,但见大门外写着“梅庄”两个大字。
任盈盈走上前去,抓住门上擦得精光雪亮的大铜环,回头对姜葫低声道:“一切听我安排。”
姜葫点了点头,道:“嗯。”
只见任盈盈将铜环敲了四下,停一停,再敲两下,停一停,敲了五下,又停一停,再敲三下,然后放下铜环,退在一旁。
过了半晌,大门缓缓打开,并肩走出两个家丁装束的老者。
姜葫心下微微一惊,这二人目光炯炯,步履稳重,显然身怀武功。
左首那人躬身道:“两位驾临敝庄,有何贵干?”
任盈盈敛衽施了一礼,道:“小女子与拙夫,有事求见‘江南四友’,四位前辈。”
那人道:“我家主人,向来不见客。”说着,便欲关门。
任盈盈忙道:“我二人无意间得来一些琴棋书画中的珍品,奈何见识鄙陋,不知其珍贵在何处,想请‘江南四友’四位前辈品鉴品鉴。”
那两名家丁听她提及“琴棋书画中的珍品”,神色微变。
他们心知自家的四位主人最是嗜好琴棋书画,倘若这二人带来的真是什么不得了的珍品,那定然会令四位主人十分高兴。
右首那家丁道:“你们确定那琴棋书画是珍品?倘若不是什么上佳的品相,那可污了咱主人的眼睛……”
言下之意,自是等闲的琴棋书画可入不了“江南四友”的眼。
任盈盈道:“晚辈知道‘江南四友’是高雅之士,是以绝不敢拿俗物前来拜见,那些琴棋书画珍品,个个都绝非凡俗之物。”
两位家丁听她如此笃定自己带来的琴棋书画珍品绝非凡俗之物,一时间也不敢耽误,左首那位家丁忙道:“两位请进厅上用茶,待在下去禀告敝上,见与不见,却是难言。”
任盈盈微微点头,主动携着姜葫的手,跟在家丁身后,进了梅庄,俩人倒真似一对璧人伉俪。
走过一个大天井,天井左右各植一颗老梅,枝干如铁,极是苍劲。
来到大厅,家丁请二人就坐,问过任盈盈和姜葫姓名后,一人进内禀报,另一人留下相陪。
任盈盈谎称自己叫蓝凤仙,姜葫叫风古月。
“夫君,你瞧这一幅画,虽只寥寥数笔,气势可着实不凡。”任盈盈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挽着姜葫的胳膊,走到悬在厅中的那幅大中堂之前。
被一脸“天真烂漫”的任盈盈挽着臂膀,喊着“夫君”,姜葫着实有些不适应,心里都有些打颤,寻思:“这女人狠起来可厉害得很,这时却能装得如此清新无邪……”
走到画前,姜葫随意看了看画,只觉得画得挺好的,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他本就是个大俗人,根本鉴赏不出这画好在哪。
但那画上所题的字,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字写的是“丹青生大醉后泼墨”,笔法森严,一笔笔便如长剑的刺划。
姜葫道:“娘……娘子,这画上题款可妙得紧,其中似乎蕴藏着一套颇精妙的剑术。”
他虽不懂画,但剑道上的造诣已颇深,一眼便瞧出那画上题款中所蕴藏的剑术。
任盈盈还未答话,忽听得门外一人朗声道:“能从我画中看出剑法?了不得、了不得!”
姜葫和任盈盈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已走了进来,那人髯长及腹,左手拿着一只酒杯,脸上醉醺醺大有醉意。
任盈盈暗暗思忖道:“这人如此嗜酒,倘若祖千秋那家伙来了,恐怕和他一见如故……”
家丁躬身站在那人身后,道:“这两位是蓝姑娘、风先生。这位是梅庄四庄主丹青先生。四庄主,这位风先生一见庄主的泼墨笔法,便说其中含有一套高明剑术。”
那四庄主丹青生斜着一双醉眼,向姜葫端相一会儿,问道:“你懂画?会使剑?”
姜葫正准备说“不懂画,剑术上略会两个把式”,任盈盈已抢在他前面,笑吟吟地说道:“剑术上,我夫君可会得很呢!”
“哦?”丹青生听她如此一说,顿时打量起姜葫,对他生出了浓郁的兴趣。
任盈盈笑道:“实不相瞒,我夫妇二人来到梅庄,是想和四位庄主打一个赌。”
丹青生问道:“打什么赌?”
任盈盈道:“我赌这梅庄之中,没人能在剑术上胜过我夫君。”
“哈哈哈哈!”丹青生立时放声大笑,道:“赌什么?”
任盈盈解下背上所负的包袱,将之打开,里面是两个卷轴,她打开其中一个卷轴,乃是一幅极为陈旧的图画,右上角题着“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
“倘若这梅庄里有一人能在剑术上胜过拙夫,那么这一幅图便送给四庄主。”她笑道。
丹青生“啊哟”大叫一声,旋即目光死死盯在那幅画上,再也移不开来,良久,方道:“这是北宋范宽的真迹,你……你却从何处得来?”
任盈盈微笑不答,伸手缓缓将卷轴卷起。
丹青生忙道:“且慢!”在她玉臂上一拉,全然不顾男女之别,也不怕伤到了任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