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丹青生才终于出来,说道:“风先生,我大哥有请,请你移步。蓝姑娘便在此等候一会儿,如何?”
任盈盈心下不悦,寻思:“什么意思?只邀姜葫而不邀我,看不起人么?我虽为女子,却也不能教人看得轻了。”
丹青生道:“蓝姑娘请勿见怪,梅庄绝不敢对姑娘有丝毫不敬,只是我大哥归隐已久,向来不喜见外客,若非风先生剑术精绝,令大哥心生仰慕,恐怕我大哥也是一样不见的……”
任盈盈道:“我夫妇二人感情甚笃,便是一刻也不愿分离,还望大庄主允我与夫君同去,正好,小女子也有样东西要给大庄主瞧瞧。”
丹青生道:“蓝姑娘,非是在下不允,只是我大哥德高望重,他说出去的话,在下岂敢违拗?姑娘若有什么东西,让风先生带去给大哥他瞧,也是一样的。”
任盈盈道:“非是小女子无理取闹,那样东西,我夫君带去,与我带去,是全然不一样的,那是一本极为珍稀的曲谱,亦极难演奏,这天下能演奏它的人,恐怕屈指可数,小女子不才,倒能演奏一二。”
丹青生听罢,心意微动,暗暗思忖道:“这位蓝姑娘拿出手的东西,确实样样都是世间难得的珍品,看来不像说谎,我大哥又正好是个嗜琴之人,不妨就叫上她一起?如为琴故,大哥断然不会生气。”
于是,他终引着姜葫和任盈盈一起,去见自己大哥,黑白子则始终看着石几上任盈盈未摆完的棋局,凝神思索。
姜葫、任盈盈二人,随着丹青生,穿过一道走廊,来到一个月洞门前。
只见那月洞门上写着“琴心”二字,以蓝色琉璃砌成,笔致苍劲,想来是出于秃笔翁的手笔。
三人又走过一条清幽的花径,绕过三间石屋、七八株夭矫高挺的苍松,这才终于来到大庄主“黄钟公”的房间。
内室走出一个老者,六十来岁的年纪,骨瘦如柴,脸上的肌肉都凹了进去,直如一具骷髅一般,双眸却炯炯有神。
丹青生道:“这位是我大哥,江湖人称‘黄钟公’。
大哥,他们就是我跟您说的风先生、蓝姑娘。
这位蓝姑娘说是有一本极珍稀的曲谱,想要给您瞧瞧,那曲谱……天下能演奏者屈指可数,她便是其中之一,我只好将她带过来见您。”
黄钟公极嗜琴,一听丹青生如此说,登时来了兴致,连丹青生向他提及的比剑之事,暂时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不知蓝姑娘要给我瞧什么曲谱?”黄钟公道。
任盈盈微微一笑,道:“还请前辈借琴一用。”
黄钟公有意要见识见识她所谓的“极珍稀的曲谱”,点了点头,道:“都随我来琴堂吧。”
姜葫、任盈盈、丹青生随着他走进琴堂,一名童子奉上数杯清茶,任盈盈当即上前抚琴,演奏起来,所奏乃曲洋、刘正风二人合着的一曲《笑傲江湖》中的琴曲部分。
正是:
抚琴弄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声如马鸣风萧萧,韵若行山不履平。
……
然而,曲至中途,任盈盈便停下了演奏。
“蓝……蓝姑娘,你……你这是何意?”黄钟公正沉浸于琴音之中,心下甚为佩服着此曲谱者,任盈盈的演奏却戛然而止,自是好生扫他的兴。
突然想起丹青生提及的比剑打赌之事,他顿时明了,道:“蓝姑娘是要我打赌赢了你夫君,才能让我欣赏完这一曲么?”
任盈盈螓首微点,道:“正是,倘若大庄主胜过了我夫君的剑术,莫说是演奏这曲子,这《笑傲江湖》的曲谱都是您的。”
黄钟公点了点头,道:“好,那老朽便舍命陪君子,与你那夫君过几招。”说着,捧起那瑶琴,对姜葫道:“风先生,进招吧。”
姜葫点了点头,道:“请指教!”
说罢,拔剑出鞘,朝他疾刺而去。
黄钟公气定神闲,拨动琴弦,琴音之中被他灌注上乘内力,任盈盈、丹青生顿觉心神不定,胸中甚为气闷,连忙退开,不知不觉间,竟已退到了房间之外。
姜葫心头亦是微微一颤,连手中长剑都握不稳了,越接近黄钟公,便越发觉得呼吸不舒,甚是难受,到十步距离时,已再难寸进,显然是被那琴音中蕴藏的上乘内力侵入了体内。
“这‘七弦无形剑’果然了不得!”他忙运使紫霞神功,抵御“七弦无形剑”琴音内力的侵袭,心神这才渐渐宁定。
心神宁定后,姜葫再度攻杀而上,借助紫霞神功,抵御七弦无形剑对自己心神的影响,艰难前行。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每往前进一步,七弦无形剑的琴音内力便越来越强,前行变得更加艰难。
黄钟公心下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暗道:“想不到这位风先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居然能杀进我身周七步之内!”
眼见姜葫还有继续前行的趋势,他的琴声越弹越急,琴音中灌注的上乘内力也越发磅礴。
房外的丹青生、任盈盈抵受不住,继续疾退,直退到房门百步之外,才终于能勉强受住此琴音。
姜葫却还在前行!
六步、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一步。
出鞘剑,杀气荡!
“啪、啪、啪、啪、啪、啪、啪!”
黄钟公手中瑶琴,七弦尽断。
姜葫收剑入鞘,拱手道:“得罪了。”
琴音止歇,丹青生、任盈盈长舒一口气,回到了房间,问道:“怎么样,谁赢了?”
黄钟公苦笑道:“风先生不但剑术通神,内力深湛,心志亦坚定至极,老朽的‘七弦无形剑’,不是对手。
想不到‘江南四友’十余年不涉足江湖,江湖上竟已涌现出如此澎湃的后浪。”
任盈盈抱拳道:“既然梅庄之内,无人胜得过拙夫,两位庄主,小女子与拙夫这便告辞了。”旋即转头向姜葫道:“夫君,咱们走吧。”说着,笑吟吟地去携他手,俨然一副温婉妻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