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尖叫了一声:“陛下小心……”
重华以铁板桥的姿势往后仰倒,试图躲避这六枝弩箭。
然而,下一轮弩箭又飞了过来,这一次,看着好像是冲着重华而去,实际上,是冲着朝重华飞奔而来的钟唯唯而去。
柯柏秋扶着弩机,唇边浮起一个冷冷的笑容。若是不能杀死重华,那么当着他的面杀死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会怎么样呢?
想必一定会很疯狂,疯狂到足以倾覆天下。
有一枝弩箭,擦着重华的肩头飞过,直往向前,一直射向钟唯唯的面门。
弩箭力量极大,可以穿透重甲。但是钟唯唯这里距离发射的地方太远,肯定不能穿透她身上的铠甲,那么,唯有脸面是脆弱之地。
弩箭带起的冷风袭来,钟唯唯长而疏朗的睫毛轻轻翕动,她觉得自己又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如当初在大雁河里,有人偷袭她和重华时一样,冰冷刺骨,逃无可逃。
恍惚中,她听见重华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什么,听到远处的宋炎午气急败坏的命令:“攻击!杀无赦!”
她看到无数的御林军和黑甲军潮水一样朝芳荼馆里冲去,把祁王和韦太师湮没在其中,看到重华朝她奔来,目呲欲裂。
一切只在瞬间,分明是极短暂的一瞬,她却看到和听到了很多事情,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把重华此刻的样子镌刻在心里,突然生出许许多多的不舍。
怎么都赶不及了,重华绝望地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喊:“老天……”
钟唯唯屏住呼吸,看到了箭头上闪着的不祥幽光。
这一次,她大概是逃不掉了,非死不可了吧?但是这个死法也太难看了!那个偷袭的人到底和她有多大的仇啊。
不同于重华的哀求,她气愤地骂了一句:“贼老天!”
下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马背上掀翻下来,她狼狈地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她一定是死了,屁股好痛!
这是钟唯唯最后的想法。
重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却听人群发出一声惊呼,战马嘶鸣,有人大声喝彩:“威武!威武!”
怎么回事?重华小心翼翼地将眼睛觑开一条缝,心惊胆战地看过去。
钟唯唯虽然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但那枝弩箭却是射中了胭脂马身后的一匹战马,战马吃痛发狂,将它的主人掀翻下马,高高扬起前蹄,往下踩踏。
眼看地上的人转眼就要变成肉泥,一个身形高大的御林军一跃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地上的人一脚踹开,堪堪避开马蹄。
再接着,刀光闪过,发狂伤人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沉重地倒在地上。
人群再次爆发出欢呼声:“威武!”
那个身形高大的御林军做完这一切后,丢了刀,垂着手和头,沉默地站在原地。
重华的心思都在钟唯唯身上,随意瞥了一眼就跳下马,抱起了钟唯唯。
钟唯唯的头盔已经掉落,光洁的额头上摔了一个肿包,双目紧闭,此外一切完好。
重华颤抖着将手放在她的鼻端,感受到那微弱温暖的呼吸,眼角瞬间便潮湿了。
有随行的太医急匆匆赶来,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道:“陛下,大司茶是摔得晕厥过去了,并没有性命之忧。”
重华把钟唯唯平放在地上,跪在地上,对着天空虔诚地拜了三拜,以表示感谢老天爷的厚爱。
李安仁小声提醒他:“陛下,刚才是这位壮士救了大司茶。”
重华起身肃立,看向那个身形高大、勇武非凡的御林军:“你很好,救了不少的人。”
那个御林军跪倒在他面前,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一言不发,看上去非常的恭敬。
重华很满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隶属哪一部?”
那人低着头,还是一言不发。
重华以为他没听清楚,就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然而那人还是不回答。
一旁的大臣和将军们看不下去了,高声喝问:“陛下问你话呢!”
那人仍然油盐不进,头埋得更低了些。
重华笑笑:“难不成是个聋哑之人?罢了,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那人慢慢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道:“陛下此话当真吗?”
“咦!是你!你怎会在这里?”重华看清了那人的面孔,这不是苟老五么?虽然胡子割短了,乱蓬蓬地蓬在脸上,但那副模样,分明就是苟老五无疑。
苟老五道:“说来话长,诏狱破了,有人放了罪人出来,罪人已被关押多年,家破人亡,不知该往何处去。听到这边动静大,就过来看看,然后就看到了大司茶,便尾随她混了进来。”
苟老五做了多年的十三卫首领,很是熟悉御林军的规矩,因此成功混入没有被揭穿,并不算是什么惊骇的事。
至于他身上这套御林军的衣服么……重华目光沉沉地打量了他一番,没有追究他到底是怎么弄到的,只道:“刚才是你救了大司茶。”
苟老五道:“是。”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钟唯唯从马上推翻下去,从而避开了那枝弩箭。
“加上上一次在诏狱,朕一共欠了你两条性命。稍后此间事了,朕会召见你赏赐你,你好好想想自己要什么吧。”
重华示意苟老五退下,让李安仁照顾好钟唯唯,重新上马,冷厉地看着前方道:“血债要用血来还,祁王想要朕的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姑息下去,这天底下大概无人畏惧朕了。”
芳荼馆的大门已被攻破,祁王和韦太师也早就被抓住,绑在一旁听候发落。
唯有柯柏秋,以一座高楼为据点,率领着他手下的人,拼死顽抗。
他武艺高强,又是穷途末路,凶悍无比,好些人都死伤在他手下,就连宋炎午也不能擢其锋芒,只一径叫人放箭。
然而那楼房的建造又特殊,箭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重华甩鞭卷走宋炎午手里的令旗,厉声道:“射又射不到,这不是浪费朕的钱么?待朕来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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