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
水影看着面前的老者。
这个人她不是第一次见,却怎么也想不到他是这种背景。
在宁家后山,此人白发白须,穿得破破烂烂,说是为了生计,进山打猎的可怜人。
可现在,他浮在宁逑之那皇帝宝座般的金椅之上,虚虚如水中幻影,却着金色的缓带轻袍,周身仙气缭绕。
水影仰头看他,一脸愠怒。
“你是那位谪仙?”
那老者表情严肃至极,甚至带着一股阴毒。
如果不是他身上那身仙气,水影绝对不会将他和仙界中人联系在一起。
“无知竖子,连本仙都不认识?”
水影确实是不认识。
她自动略过这个问题,又道:“你到底想把我和墨妍怎么样?”
那仙人道:“臭丫头,我耐着性子跟你说了这么久,你还跟我装傻充愣!那日叫你使用修罗,让那臭小子飞升,你竟万般推辞,是不是看着逑儿对你有情,故意放肆?!”
逑儿?
水影猛地一愣。
“你是宁家飞升了的那个……那个……”
“宁端衡。”
墨妍见她想不起来,补充道。
“真是无耻至极!”
水影实在是想不通。
当初传得沸沸扬扬,五仙飞升,宁端衡作为执掌人界正义的一家之主,怎么会参与到这飞升童子的事件中来?
她皱了皱眉,又问:“你们父子二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宁端衡丝毫不顾忌,道:“你们都知道了啊,我们宁家要统领五界。”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宁逑之的?”
“当然是他的主意!”
一声凄厉的女音携卷这滔天的怒气而来。
水影转头一看,看见了满脸狰狞的阴沁娘。
“你来做什么?”
水影有些不解。
阴沁娘是林蔽涔的人,当初害得杜水萦那个蠢女人差点葬身碎魂渊。
如果杜水萦没了,她水影恐怕也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林蔽涔应该是宁逑之的走狗,那么这个阴沁娘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为什么现在她要用这么愠怒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倒像是讨伐宁端衡来的。
“影儿,今日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上面那个老贼可能会中途打断,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听着。”
阴沁娘对水影说完,昂着头颅紧紧盯着宁端衡。
宁端衡仍是满脸严肃,却并没有动作。
阴沁娘道:“宁端衡,你这个伪君子,毫无礼义廉耻的东西!让你这样的人飞升了,是仙界最大的丑闻!仙界尊者要是知道了,恐怕会懊丧得自毁仙元、谢罪天下!”
水影不知为何,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那宁端衡既然是仙界中人,修为根本不是人界修士可比的。
况且阴沁娘根本连十阶都未满,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指责宁端衡,怕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一个私自参与人界事务的谪仙,根本无视仙界规定和法则,恐怕和宁逑之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宁端衡竟仍是没有动手,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戏谑的表情。
那表情就好像……就好像他挺享受的。
阴沁娘仍在骂着:“当初我不近哥哥对你如何尽心服侍,天下人看在眼中。
你天生神魂不稳,他日日钻研医术,累得彻底失去子嗣福分,这才将你治好。
可你倒好,杀了缎娘一家不行,还要迁怒于她姐姐锦娘。
可怜我不近哥哥,对你忠心耿耿,却因自己妻妹儿得来祸事,被你囚在蛊坟中不说,好不容易靠夫妻二人之力逃出来,自囚于不近山中,你却还不饶恕,竟要他们死!”
从阴沁娘提到不近医仙时起,水影便神经紧绷,满脸难以置信。
她转向阴沁娘,问:“我师傅和师娘是宁端衡杀的?我父亲母亲难道也是?”
阴沁娘双目泪水盈盈,看着她,点了点头。
水影猛地跌坐在地。
宁端衡仍是飘飘然浮在空中,像是挂在宁家中堂之上的一幅画。
水影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蠢女人一起分析过了,师傅和师娘应该是林蔽涔杀的啊……”
阴沁娘道:“林蔽涔的修为根本没到可以不动声色隔空杀人的程度。”
“宁逑之说林蔽涔向他学了这招。”
“宁逑之自己都没达到那种修为。天下能够这样杀人的,只有仙人。”
水影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那为什么……为什么宁逑之……”
“为什么宁逑之这样说?因为宁逑之也以为他那招真的能隔空杀人!”
“轰!”
水影的脑中一道白光忽然炸裂。
她吃力地站起身来,问宁端衡:“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宁端衡淡淡道:“不管做了什么,他也是我的孩儿。”
水影眼中两簇怒火猛然升起:“他突然癫狂,是不是你打乱了他的神魂?”
阴沁娘过去压住了她的肩膀。
“影儿,我早听闻你和宁逑之有过一段过去,难道事到如今,你对他还有感情?”
水影坦荡荡回答:“没错,有感情。如果宁逑之真是那样的坏胚子,我水影第一个站出来讨伐。可如果是有人故意操纵他的神魂,让他犯下大错,那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你要为他报仇?!”
阴沁娘恨铁不成钢。
“影儿,你搞清楚,宁逑之和这厮是一家人!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你自己问问自己,从前和他相处,他可有半分被谁操纵的迹象?”
水影回想往日,终于慢慢地摇了摇头。
阴沁娘在她肩上摸了摸:“影儿,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他们想要飞升,甚至想过盗取别人的命格去飞升,真是耸人听闻,大逆不道!
他们现在需要你,需要你操控修罗,你可千万不要忘却杀父杀母杀师之仇,为他们所用,酿下大错啊!”
水影点了点头,愤愤地看着眼前的谪仙。
在她面前的敌人,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巍峨大山,而她只是山下的一粒石子,根本无力反抗。
越是这样,心就越痛,怒火就烧得更加旺了。
她心里想着,既然打不过,就要在别的地方绊他一绊,绝对不能帮他们打开修罗。
可是不开修罗,墨妍也无法飞升,这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如团如麻,时不时又想到当日宁逑之突然癫狂的样子。
那症状和白溪山当初如出一辙,她是医者,见过一次便基本能断定,宁逑之也是神魂方面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