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行了多久。
耳边风雪的呼号声渐渐止了,天地间蓦然出现一道苍翠的长线,将冰原阻挡在了另一边。
而此时,天边黑红色的云雾也涌了过来。
好在布上女子突然惊呼一声:
“快到了!”
阴沁娘几乎喜极而泣,在杜水萦耳边急切道:“影儿,听到了么?快到了!我们可以躲过魔族的追赶了!”
两人一脚跨过了那条苍翠长线,踩在了林家的密林之中。
杜水萦微微睁开眼,看着四周。
这里和月上城根本是两个极端。
月上城荒凉、冰冷,环境极其恶劣。
可这里温暖、湿润,到处都是参天大树和粗大、蜿蜒的藤蔓,让她觉得像是不小心走进了亚马逊的原始森林。
两人穿行在密林之中,头发被树枝挂得乱糟糟的,衣服也时不时被划破。
渐渐的,林木越来越密集,阳光越来越黯淡。
终于,他们到了一处更为潮湿而又昏暗之处,四面看去,雾气缭绕,树影婆娑,抬头一看,天空已经被林木挡了个七七八八。
“就是这里了!”
布中又有声音传来。
“这位娘子,你把小姑娘放下,让她往前走三步便可。”
“好。”
阴沁娘将杜水萦的手臂从她自己肩头拿下。
“影儿,听她的,你往前走三步,我在你后面。”
说完,她在又将杜水萦因湿漉而集结的发丝捋了捋。
“好。”
杜水萦朝前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就在她停步之时,突然,那苔藓横生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杜水萦向往后退,但脚还未提起,地面的震动更加剧烈,只一会儿的功夫便裂出一个三尺来长,两尺来宽的缝隙。
那缝隙中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十分邪异的引力,将杜水萦猛地吸了进去。
杜水萦眉头一皱,迅速使出灵力与那引力对抗。
不想那引力非常大,饶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将使灵力更加充沛,却堪堪和那引力斗了个平手,没有直接被吸进去。
她浮在离洞口三四尺远处,大喊:“姐姐!不要过来!此处有诈!”
喊了几遍没有得到阴沁娘的回音。
她正自惊疑,忽听得布中一女子道:“姑娘,别喊了,她应该已经走了,是我们对不住你。”
“什么?什么意思?”
杜水萦心中一冷,一股不好的预感汹涌而出。
她用手指死死扣住臂上的黄布。
布内又有声音道:“姑娘,我们也是被逼的。
上面那恶毒妇人从你榻上发现这块锦布。她用恶毒的法子对付我们,让我们说出我们的身份,还有和你的关系。
知道你答应帮我们找信儿之后,她就让我们害你,不然……不然便将信儿杀死。”
杜水萦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炸了。
她大大的眼中全是不信,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你们说的是姐姐?”
布中娘子们都咬牙切齿起来。
“还有谁啊!就是她让我们将你引到这碎灵渊中来。
姑娘,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我们是真的不舍得信儿死啊!他是我们唯一的挂念了!”
“碎灵渊?”
杜水萦狠狠地将唇咬在牙下。
月上林家的碎灵渊渊如其名,威慑天下。
进了这里,灵力破碎、神魂消散,便等于自动化为乌有,生命痕迹被彻底抹杀。
那些被白溪岩弄得永世不得超生的风尘女子至少是被人杀的,要找还能找到苦主。
可进了这渊中,便是被天地所杀,亲友要替死者报仇都找不到对象。
她永远也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会被阴沁娘亲手送到此渊中来。
阴沁娘是姐姐啊!
带着她一起玩,给过她平实、温暖日子的姐姐啊!
甚至身上还有她臂膀处的余温,耳边还回荡着她轻柔地话语。
怎么明明没过多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她不信!
她一边对抗引力,不让自己掉下深渊,一边抬头朝洞口大喊:“姐姐!阴姐姐!我不相信!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过来告诉我!”
她叫得声嘶力竭,却不见人回答。
可是身上的力气已经真的快要用光了。
发出的灵力也越来越黯淡。
就连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小,带上了哭腔。
“姐姐!姐姐啊,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啊!”
如果她注意倾听,便会听到袖中水影在骂她。
可她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洞口处,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在等那个人的声音。
就在她快要绝望之时,熟悉的声线响起,洞口终于冒出了那张温婉的脸庞。
“傻孩子,好歹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让你死得瞑目吧!“
阴沁娘在洞口蹲了下来,脸上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你不是最想知道你师父和师娘的死是何人所为?你也怀疑是林蔽涔,只是你出山闯荡了那许久,居然没了小时候的爽朗之气,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阴沁娘说着,笑意越发明显:“不过这不能怪你,是你师傅和师娘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才可以骄纵。
到了外面,恐怕是受了苦,没了往日那股锐气了吧!
你明知道杀人凶手最可能是林蔽涔,却非要找到什么证据才肯去报仇,当真是让我和蔽涔欣慰得很啊!”
杜水萦听懵了。
她哆哆嗦嗦问:“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和林蔽涔……”
“没错!我和他是一路的!”
阴沁娘猛地站起来,将她的话打断。
“当日在蛊坟,你师傅柳不近死的时候周身没有别人。
你们都以为凶手神出鬼没,甚至还怀疑可能是谁在远处操控,夺取他的神魂。
但是你们却没有想过,既然能迅速将他杀死,凶手更可能就是他身边人呢?”
“身边人……”
杜水萦喃喃地念着,脑中迅速回忆起当日情景来。
不久之后她猛然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当时师傅身边除了我和金月言并没哟别人!”
阴沁娘哈哈大笑:“没有别人?你确定?”
杜水萦呆呆地望着她,脑中忽然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你……你当日……不!那时你明明不在的!当日你夫君因为你没了孩儿的事和你争吵,你明明追他去了!”
阴沁娘故作痛心疾首状,再次蹲了下来,高挑的眼角是她显得有些刻薄。
“傻孩子,我追他只是在你们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你想想,他当时是不是转了个完就消失了?
他消失之后,便趁你们说话之时,将你师傅的神魂给夺走了!
可笑柳不近太过惧怕从前追杀他的人,给你们造成有人隔空取命的错觉。”
她说着,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