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杀胡娘孩子的人是林蔽涔?
这怎么可能?
林蔽涔一向隐居,不喜欢抛头露面,也只有仙缘大会这种大事他才不得不来。
况且他跟一个孩子有什么过不去的?
按他的修为和地位,别说一个孩子了,就算是什么厉害妖邪,也根本不用他亲自出手。
众人脸上皆有些鄙夷,不知这胡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忽然,林蔽涔下来,与胡娘并排飘在一起。
“宁家主,她的孩子是我杀的。”
“啊?”
不光是众修士,连胡娘那半边好脸上都现出惊讶之意。
“林家主,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有人冲他喊道。
“是啊,林家主!你是否被这女尸蛊惑?快请宁家主帮你去除邪祟!”
又一人喊道。
虽然不常见这林家家主林蔽涔,但这人身世实在可怜。
从他凭空出现,接了他伯父之位当了林家家主之后,众人便对他怜惜不已。
听说他的父亲便是当年飞升了的林荫朔。
据传林荫朔妻妾众多,却无子嗣。
因此他飞升之后,只得将家主之位传于他大哥林虎。
林虎当了十几年家主,莫名与妻妾、子女及众多仆从死于林府之中。
本以为林家就此倒了,掌管人界次序的宁逑之却突然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死去的林虎。
林虎告诉他,林家并未绝后。
有个孩子已经十五岁了,是林荫朔与勾栏院中女子所生。
那孩子母亲早已没了,在勾栏院中学戏曲,差点被逼着走上和他娘一样的卖笑道路。
好在林虎已经将那孩子接了归来,不日就会到达林府。
他请求宁逑之帮忙主持公道,不要让外人趁机而入,毁了他林家最后一根苗子。
从此,林蔽涔出现在众人视野。
两年前他还是个稚气未脱,只有些腼腆,有些女相,有些阴鸷的孩子。
而现在,他身形迅速长成伟岸模样,道行应该也不差,小小年纪愣是将林家给保存了下来。
他不喜欢热闹,不常现身,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本来众人应该对他不熟悉。
可有一次,这人孤身闯宁家仙缘台,并在上面舞了一曲,顿时惹了天下人都来关注。
脂粉气浓重的男子,却配了一弯黑气缭绕的长刀。
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必定有人以为他和魔界或魁界有瓜葛。
可这种亦正亦邪,男子女相的感觉却让人无法忽略。
那曲舞被有心之人用法术保存了下来,流传于市井之间,被各种各样的人传看。
有人爱他美貌,有人喜欢他的英气,有人却单单将他的身世和他这舞连接起来。
“唉!爹不亲,娘又是勾栏院中的,小时候该受了多少苦哟!”
“是啊,明明是仙缘世家子弟,却在勾栏院中和小倌一样学什么歌啊舞啊的,男不男女不女,该有多委屈!”
“还好他自己争气。据说偷偷溜出去学艺了,可见也是有仙骨的!男子嘛!吃得苦,懂上进便行!”
就这样,林蔽涔虽不爱抛头露面,却赢得许多人的憧憬和爱护。
可现在他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说胡娘的孩子是她杀的?
既然是他杀的,那地上还在蠕动的枯骨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宁家兵士与他勾结?
“宁家主”,林蔽涔低头朝宁逑之作了个揖,“那孩子必须死。她的母亲勾结妖界,将蝶谷城中的慈母庙庙神给杀了。”
什么?
众人又懵了。
蝶谷慈母庙他们多多少少也听过。
但凡没有子嗣的女子少不得要去那里拜祭一番。
可是慈母神女被杀?
怎么可能!这世上谁能杀神?
恐怕只要神能杀神吧!
宁逑之的脸硬得像他家的晶石。
他先是命令人将地上那具还在蠕动的枯骨给埋了,随后飘到了胡娘面前。
“胡娘”,他沉声开口:“你若是想要告状,直接通知我宁家门房便是,为何要这样残忍,将我这兵士三番两次抽筋剔肉,让他承受如此苦楚?”
“我……”
胡娘刚想开口,宁逑之接道:“方才林家主说你勾结妖邪,可有此事?”
“他血口喷人!”
胡娘将白骨化得半边脸转向林蔽涔,似乎这样便能将他吓到似的。
众人心中有些好笑。
天下女子一个样,都是又弱小又天真。
她不敢宁逑之面前放肆,居然会想到拿骷髅吓林蔽涔,当真是太幼稚了。
“是否血口喷人上天自有说法。胡娘啊!如果我林蔽涔说的是实话,便让你即时魂飞魄散,人头落地,你可愿意?”
“那如果你说的是假话呢?”
“那就让我生生世世只能在勾栏院中任人侮辱。”
林蔽涔说着,底下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都知道这人平时低调至极,但有一个,绝对不能在他面前说“勾栏院”这三个字。
记不得是谁,故意拿这话去戳他,现在那人已经两年没有再现身了。
因此林蔽涔此时发出如此誓言,当真比让他魂飞魄散还要戳他心窝子。
“好!好!”
胡娘说着,突然对着宁逑之跪了下去。
她原本飘在空中,这一跪当真像是将膝盖骨往那坚硬至极的晶石上砸。
众人不知她一个死人是否能感觉到疼痛,但现在没有人将她看做死人。
她那么痛苦,那么嫉恨。
一个失去孩子的女人,一个为孩子斗争的女人,即使是死人,也像条放完血、剁了头还会蹦跶的乌鱼,生命力顽强至极。
她跪下,对宁逑之道:“宁家主,胡魅之从小得宁家教导,奉正义公平为圣道。今日在您面前,我请求宁家为我主持公道。若我确实勾结妖邪,便让我魂飞魄散。”
她说着,将脸转向林蔽涔,一只尚完好的眼里居然泛起了血泪。
“若我并未做出有违宁家教导之事,我也不要林蔽涔怎样,只求他将我孩儿完好无损还于我。请宁家主成全!”
宁逑之皱眉看了看胡娘,又看了看林蔽涔,沉默许久。
胡娘依旧跪在原地,如世间最乖巧的女子。
林蔽涔仍是浮在空中,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鄙夷。
众修士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这到底谁真谁假啊?”
“是啊!林蔽涔平日低调,从未有过滥杀无辜之事。看来还是这胡娘比较可疑啊!你看她对宁家那兵士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残忍至极!”
“我也觉得胡娘的话不可信。”
“唉!你家可有娘子?你可有孩儿?我倒觉得,这胡娘母性深厚,似乎真的是因为自己孩儿之死而斗争。”
“可是他孩子会死是因为他们勾结邪祟啊!”
“胡说,一个孩童如何勾结邪祟?纵使胡娘自己做错了,也不该报应到她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