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温谦神情再一次紧张,林万立刻便发觉温谦误会了自己,于是便急忙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害,温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真就只是单纯地问问,你如今为何身在此地?”林万说着,将自己的佩刀递给了温谦,示意温谦安心,“难道真如我猜测的一般,那个常年不显山露水的南木寨寨主,正是温公子?”
温谦沉默片刻,他将利弊关系分析再三,随即便点了点头:“如你所见,确实如此。”
“是这样的啊……”林万看着温谦那清澈见底的双眸,最终还是无奈地相信了自己本就猜得八九不离十的真相,“温公子可让我为难了,你说,我现在是放了你,还是把你交给我们的领头呢?”
“决定权似乎在你。”温谦听到了林万有些含糊不清的态度,反倒是有些轻松了。
若林万只想着自己的前程,那他便绝对不可能在发现了温谦的真实身份后与温谦废话,这样除了徒增变数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所以,林万之所以要与温谦如此废话,其实根本就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同时也在给温谦一个台阶。
“决定权在我吗?”林万似笑非笑地看这温谦,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了一个似乎与他们目前状况完全无关的问题,“县令突然被免职,山下官兵突然上山,都是你的手笔?”
是的,林万这是在试探,试探这个温谦究竟有几斤几两,值不值得自己放弃奋斗了一年的前程。
良禽择木,这是古来共谈的道理,经过了这一年的发展,林万自然看清了袁术不算是值得跟随的主公,他也因此做好了跑路换主的准备。所以,未来的每一次抉择,于他而言都至关重要。
“诚然,我动过些心思,不过,我本来的想法,可能更恶劣些。”温谦轻笑一声。
事实上,他大致也猜得到,关于他交代给司马懿的任务,应该是出现了变数,虽然引出了周瑜这个在他考虑之外的因素,但所幸结局是完美的,他依旧成功让山下县令下台,并使山下官兵可以为南木寨所用。
但你们大概也猜不到,温谦原本想做的,可不只是让这个县令下台那么简单……
这个县令被周瑜罢免,丢了官职丢了前程,看似一辈子都毁在了周瑜手上,但事实上,他还得谢谢周瑜。
如果不是因为周瑜,他大概已经躺在棺材里,等着自己的不肖子孙贻笑灵堂,只为争夺他生前所留下的遗资留产。
是的,在温谦原本的计划里,这个县令,是无论如何也活不成的。
这个十五岁的穿越者,在寄出书信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为这个县令判上了死刑。
只是,关于那份书信的内容,我们已经无从而知了。
也许,我们可以在司马懿晚年的回忆录里,找到些许有关那书信的蛛丝马迹。
又也许,我们可以在某次庆功大宴上,听得已然壮年乃至中年的温谦抚着胡子,将这书信的内容作为酒后谈资娓娓道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那封书信,已经连带着里面的内容,被一盏烛火彻底烧散,灰烬随风飘向了人间,恰似岁月化成的片片落叶。
而未来的某天,注定会有无数与温谦年岁相仿但衣食无忧的少年,他们偶然打开了积攒着灰尘的史书,摩挲着粗糙的黄纸,然后看到了用三言两语所记录的县官被罢免一事,而谁又曾想过,这简约的字里行间,尘封着一段又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这便是历史的魅力。
“不愧是温公子。”林万直视着温谦的双眼,想要从温谦的双眼中看出什么负面的情绪与神色。
但可惜的是,温谦的双眼之下,只有一缕独属于乱世人的浑浊,和一抹分明只属于少年的清澈。
这很矛盾,但也其实不矛盾。
“你再这么试探我,我会很伤心的,”温谦轻笑了一声,他明白,即使这林万能投于他的帐下,他也绝对不可能像对英杰司马懿那般对待林万,“咱们不妨开门见山,坦诚相待。”
“林兄,你也看得出来,袁公路不是什么明主,你跟着他,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既然你的右先生都一直在寻找我,想要来追随我,那么,你也应该放心我的能力。”
“我只问一遍,你可有加入我帐下的意愿?”
温谦说罢,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林万,等待着他的回复。
“哈哈,抱歉抱歉,温公子你也得理解我,毕竟也没有谁愿意把自家小命随意交代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林万见气氛逐渐严肃紧张,顿时打着哈哈,并看似亲昵地拍了拍温谦的肩膀。
这番行为,自然是在不言之中,回答了温谦的问题。
温谦笑了笑,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能得林兄这般好手,也是温某的一大幸事呢。”
温谦的语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生疏,也不会显得过分亲近。
这般说话的艺术,是温谦在这片乱世所剩不多靠自己学成的技能。
温谦明白,他们不是一类人。
他可以和英杰说上许多奇奇怪怪的话语,也可以在日常生活里猛坑司马懿。
但他自己也清楚,他之所以能与英杰说怪话,是因为英杰有一颗温谦都羡慕的赤子之心,那份热忱待人的态度,是温谦在这片乱世之中难得看到的宝藏。
而他能和司马懿互称损友,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年龄相仿且同样聪慧的二人,有许多的共同话题,这在这片乱世之中属实难得。
司马懿出身世家,自小所见之人,不是高自己一头的长辈,便是整日卑躬屈膝的奴仆,对于他这般脑子转的比眼珠还快、整天尽是些奇思妙想的人来说,这无异于折磨。
温谦的出现,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光。
温谦与司马懿,经常一起就着酒去做一些天马行空的梦,温谦经常天真地想,是否真的能创造一个没有剥削的世界;而司马懿则恰恰相反,他希望能有一个等级森严的安定社会,人人各负其职,让下一个千年万年不再出现如今的乱世。
尽管二人理念不同,但我们不能否认,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这个已经涂有饿殍的人间不再死人。
温谦看着眼前的林万,突然有些感慨。
良禽择木而栖,这是相当真切的道理。
但被选择的树木,并不会喜欢每一只良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