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府的某间书务所里,右边正在抄录着去年的公文。
“你说,你认识温谦?”
再回过神时,司马懿已经站在了右边的身前。
此刻的司马懿,正一脸严肃地质问着眼前的右边,好似这右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你是……司马懿?本次行动的资金和物资的提供者?”右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司马懿,倒是没有觉得司马懿的态度有多么唐突。
“是的。”司马懿一边看着眼前右边颇为俊朗的脸庞,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右边此刻正在抄录的公文。
公文内容杂乱,上至本县税收,下至邻里之间的矛盾纠纷,右边都用极其浑厚有力的字体所记录批注,其工作能力可见一绝。
“司马少爷宅心仁厚,为民出力,吾辈当向少爷你学习啊。”右边听罢,倒是站起了身子,毕恭毕敬地朝着司马懿鞠了一躬。
“客套话就免了,”司马懿摆了摆手,直入主题道,“你说,你认识一个叫温谦的家伙?”
“额,说认识也算不上认识,只是,我师父在临走前,特意交代我,叫我去跟随一个叫温谦的年轻广陵人。”右边点了点头,与司马懿解释道。
“你师父有提到过这个温谦的长相年岁吗?”司马懿不依不饶地追问着,看起来,他很想知道关于温谦的事情。
不过,这倒也不怪,毕竟作为司马懿的朋友,来自温谦的谜团实在是太多太多,司马懿暗地里不知动用了多少能量,也未曾查到温谦的底细,这让本就脑子里筋多肚子里坏水多的司马懿愈发好奇,这温谦的真正来历。
要知道,在司马懿的情报网里,这个温谦,他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可,这世上哪会有这般没有任何来历的人啊?司马懿扪心自问,如果他脱离了家族,那么哪怕聪明如他,也不可能像温谦这般底子干干净净。
所以,他真的很好奇,关于温谦的一切。
而此刻,便是机会。
“年岁貌似与我相近,应该是个很年轻的人,至于长相吧,我师父也没说……”
“哦对了,师父还告诉我,这个温谦有一手酿酒绝活,能酿出纯度很高的美酒。”右边说着,细细观察着司马懿的反应。
聪明如右边,自然也明白,这个司马懿与师父口中的温谦恐怕也有些关系,但至少从目前的只言片语中,右边无法判断,眼前的司马懿是敌是友。
所以,右边在等,他在等司马懿的表态。
“怎么?你这是准备从我的字里行间中判断我与那温脑瘫的关系?”司马懿一眼就看出了右边的想法,这让右边颇为意外,“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少去猜别人的心思,多去想想自己应该做什么。”
司马懿轻笑一声,他听完右边的回答后,心中答案早已落定。
而由于温谦的关系,他心中对这个右边的评价提高了不少,因此话也难得地多了起来:“与其纠结我是敌是友,不如早点化被动为主动,把你我之间对话的主导权拿捏在自己的手里,不然的话,就算你算计的再多,也无法把你所算计的可能化作现实里的成果。”
右边听罢,顿时有了曾经被师父训话的感觉。
是啊,自己想的东西确实很多,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不能把心中所想转换为现实所为,那这些心中所想的事物,亦不过是空谈妄想罢了。
这些东西,师父都说过,只是,在山下一年的懈怠,让右边一时之间不能很好的找回自己的定位。
“谢谢。”右边面色凝重,郑重的朝司马懿道谢。
“免了,”司马懿背身摆了摆手,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要谢,就谢那个叫温谦的家伙吧。”
“嗷,顺嘴一提,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你若是追随他,不吃亏。”
望着司马懿离去的背影,右边愈发的感到好奇。
这名叫司马懿的少年,必然生性乖张孤僻,而也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有一个名叫温谦的朋友。
那么,这温谦,究竟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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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温谦从地板的被窝中爬起了身子,他看了一眼此刻躺在一旁床上已然熟睡的李青然,尔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算着穿越的日子,今天,应该是他那个世界的中秋节。
只是可惜,在如今的这个世界里,不过浅秋。
晚风微凉,吹拂着温谦鬓角的散发,撩拨着他那本该平静的内心。
夜明星稀,而温谦,正是在这片星空下,朝着四下幽静的山间前进。
他拎着一个小食盒,里面装着的,是他托檀春做的小月饼。
其实这个年代本没有月饼,甚至就连中秋节也仅仅处在概念阶段,檀春所做的小月饼,不过是捏了些形状的小甜饼罢了。
由于寨子里物资紧张,这枚小小的月饼,可是温谦好不容易才拜托檀春所做的,为了这枚小小的月饼,温谦可是节省了一整天的口粮。
而此刻的他,要去山顶上,过一个属于自己的中秋节。
那一定是一个既浪漫,又孤独的中秋。
山不算高,温谦没多久就到了山顶。
浅秋,空气不再燥热,晚风里,甚至带着清凉,在这个独属于他的后半夜里,唯有月亮与群星,是他的观众。
温谦坐了下来,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山下景色,心神放空,没有任何想法与负担,什么南木寨黑风寨三国乱世,在这一刻,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的他,就想看看,这山下的灯火。
广陵城是个大郡,哪怕后半夜,也能依稀见着,无数的灯火燎亮,虽说在整片黑幕之下,这些火光依旧显得暗淡,可这毕竟是古代,能有亮光,就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的繁华了。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一场穿越打破了你平静的人生,然后再给你一个系统让你自视不同,最后又用长年累月的平凡让你接受你本已接受了十几年的平庸。
你会怎么想?
异乡的午夜特别冷清,山顶上,是一个少年和一颗沉默的心。
看着山下的景色,温谦打开了食盒,准备对付这个小月饼。
还记得高中老师曾问过温谦,夜里能看见万家灯火,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当时的温谦也算是个喜欢文史的大好青年,可局限于人生阅历,他当时,并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现在的温谦,又似乎感觉自己能回答了。
温谦无言地看向这片人间。
夜里看见万家灯火,理当是如此感觉。
这就好比,你路过一座桥,然后看到了车如流水马如龙,看到了火树银花不夜天。来来往往的人们各有各的故事,他们笑着穿过了城中石桥,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了画师,将自己的时代留给了历史。可你就只能坐在一旁,历数他们的幸福,而你自己看不清出路。
温谦依旧面无表情。
他遥望着着片人间,空洞又有神、坚毅又无助的眼神,似乎在反复诉说着,属于自己的答案。
万家灯火,无一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