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悠心里那仅剩的火气也消散了——她以为,那和尚就是个天天对着过往行人哔哔的家伙,没想到,话很少。
她今日碰到,不过是运气差。
“至少,没有碰到那对夫妇,也算是躲过了一劫。”白悠悠说道,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你要不要去诊所,我给你拿一瓶香水?”母先明说道。
“我只在假日这样睡,工作日不这样。”白悠悠看着他:“所以,香水就不必了。”
母先明点点头,然后无声地跟她一起回到了宿舍门口。
他站在门边,看着她开门,却不似往常一样,直接进去。
白悠悠挑眉,用一种你少来了的表情说道:“呀,你突然矜持起来,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见我冲那和尚发火,就对你也发火吧?”
“你对我发火,也没什么。”母先明说道,仍只站在门边:“将门关好,下午来找你。”
“不要,我要睡觉。”白悠悠转身,直直地往床上走去。
“你的身手,在工地上,应该可以睡得很安然吧?”母先明问道。
白悠悠踢掉鞋子,趟上去,一边回答道:“你没看见,那山那么高,石头比这房间还大,建议甲方安排人,要么取开采下来,用来砌墙,要么用东西固定好。
他们也图方便,只选力所能及的石头处理一下。
遇到土质不佳的,直接放弃。
说那些石头,都是经过千年万年,才滚落到河里的。
可是,前年万年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有什么意义勒?
石头滚落,就只是一瞬间的事。
哎,那样的地方,如何能安眠?只是尽量睡一睡,能应付工作罢了。”
“那,要不要换个工作环境勒?”母先明的眼神,十分认真,看着那白悠悠,但是白悠悠已经闭上了眼睛。
“不要,即便是离开了,那些石头,依旧摇摇欲坠。”她话说完,就睡着了。
母先明听着她鼾声起来,十分均匀。
他扭头看了看阳光,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方才,应该叫她一起吃饭的。
他盘腿坐了下来,靠着她的门边,闭上了眼睛。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闭上眼睛,时间就退了出去,只剩阳光的偏移,造成的温度变化。然而他从逐渐微凉,感觉到温暖,睁开眼睛,看见身上的毛毯。
他回头望去,那张床上,被子解开,并没有人。
厕所传来冲水的声音,然后睡眼惺忪的白悠悠走了出来,又直直地躺了回去,他回头,继续闭目养神。
“呀,你要不要来床上睡?”与其说是句子,不如说是呓语,因为她根本口齿不清。
“不必了。”他回答道。
“你干嘛像那和尚一样啊?我可不是那么不近情面的老和尚!来吧,一起睡觉。”白悠悠再次说道,依旧是呓语。
母先明再次回头,那白悠悠闭着眼睛,仿佛方才他听到的,都是幻听而已。
“刚刚不是说过吗,佛主入了红尘,也一样有贪嗔痴,何必试探人性勒?”母先明嘴角泛起一丝迷蒙的苦笑。
“呀,佛主,还在生气啊?”白悠悠转了个身:“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一起睡觉吧,放心,我虽然凶神恶煞,但是并不会随便对人动手动脚。
你睡我旁边,我保证不碰你。”
母先明闻言,起身,将他身上的毛毯盖回她身上,然后转身,出门,并替她关好了门。
白悠悠睡醒了,也不知今夕是何夕,只看得见漆黑一片,室内寂静,室外无声。
而她的床上,只有她自己。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想起隐约记得,她有让他上床一起睡,然后他却出去了,脑子渐渐冷静下来,不禁失笑:哇,亏她对佛主那么不屑,没想到,即便只是红尘中的假佛主,定力也这么强大!
不过,大约她不是美人,也并不存在红尘诱惑,拒绝她,实在易如反掌吧!
白悠悠在自己脑子里下了这样的定论,便起身,再去一趟厕所。
哎,不过她也实在不够仗义。
每次去母先明那里,人家都把她照顾得很好,来了她这里,她却任由人家在门口打坐。
她这个红尘俗人,也实在薄情。
手机在床上响起,她擦了屁股,洗了手,拿起手机一看,是佛主发来的短信:账已转入,此为凭证。
哎,看吧,佛主还替她打理财务。
接着是第二条短信:肚子饿了吗?要不要给你送吃的?
白悠悠立刻回复道:不必了,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她回复完,开了灯,飘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个面条加鸡蛋,那面条和鸡蛋,都是白天佛主放在她那小冰箱里的。
哎,她可真是个凉薄的人!
如此随便吃了,抱着那《尤利西斯》开始看了起来,再睁眼,天已经大亮。
打开手机,看了下日期,再打电话到公司,确认了下个工程开工的日期,在日历上标注好,然后穿了略正式的衣物,出了门。
今天,总不用碰到那对夫妇吧?那对夫妇,总不能天天都在街上逛吧?
但若是碰到了,也应该没什么吧?
他们的命运,跟她本没有那么多的交集,她也实在不用将相遇当成一件事。
如此想着,她脚步也轻快了些,很快便买了一包东西,到了诊所外面。
人,依旧很多。
她隔着玻璃墙看着里面的母先明,给病人问诊,不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或者缓慢。
然后她看到他向她走来,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他接过,拉着她往他的院子走去。
她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他并没有叫醒她,只坐在旁边,闭目养神。
暮色渐浓时,她醒来,看着他,突然问道:“我们去吃面条,好不好?”
他睁开眼睛,点点头。
两人出门,却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边,一脸窃笑:“哈哈哈,被逮住了吧!小明啊,你耍个朋友,干嘛不正常一点?偷偷摸摸的,究竟是为什么啊?
难道街上那些暗恋你的女人们,还没从那虚妄的想象里出来?
拜托,她们都长大了,好多都嫁做人妇了,你可以放下了,正大光明滴拍拖吧!
总把人往家里带,也不怕闷坏别人!对吧?”
那李青海说着,还对着白悠悠眨眼。
白悠悠没有任何反应——佛主的朋友,她应该礼貌一点,所以她什么也不解释。
母先明也没有解释,直接往外走去。
“哎,去哪儿勒?”李青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