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父心狠,先下手为强

陆沉回到燕阀外宅。

返程的路上。

他已经撕掉了易容的面皮,换上了二房公子的绸缎衣服。

吩咐下人烧些热水,准备沐浴。

这一身火锅气味,给玉丫头闻到了,肯定又得怪自己偷跑出去不带她玩。

片刻后。

“三天的时间,足够再换一次血了。”

热气腾腾的浴桶里,陆沉两只手搭在边上,整个人浸泡进去。

比起寻常的武者,自己换血的效率只会更快。

毕竟。

有着燕天都、燕明诚这两个勤勤恳恳的三境武者。

在他的身后默默耕耘付出。

其苦修而来的精纯精气。

胜过无数的壮骨丸、精元丹。

“四次换血,足够发挥出所会武功的威力了。”

陆沉闭目养神。

他不止把《种玉功》第二层结鼎篇练成了。

而且,还尝试着将体内的阴阳二劲,转化成《道胎种魔大法》里的阴阳二气。

前者是用百损丹刺激血肉,催发潜能所产生的劲气。

握拳出掌,蕴含一刚一柔两重力道,威力不俗。

后者则是化用人体男女的至阳、至阴之气。

有滋养肉身,开发七窍的妙用。

只要练到第三层结成魔种,一举一动自带邪性。

有勾动七情,引动六欲之异力。

轻而易举就能令人沉迷,不可自拔。

等同于修炼了精神攻伐之术。buwu.org 梦幻小说网

极为难缠。

“两相比较之下,《种玉功》是速成的武功,主要提升五感,增加精神属性,视万物为波动,感知一切。”

“缺陷是过程极为艰难,需要付出极大地代价,且最多只能抵达武道五重天。”

“《道胎种魔大法》则更为全面,增幅效果更好,未来成就也更高。”

“除了加强了感知能力,个人魅力,更彻底地开发肉身、精神,从而做到以身合道,以心驭魔。”

“缺点在于条件太苛刻,一个人无法完成,需要上乘的‘鼎炉’作为辅助。”

“而且风险极高。《种玉功》练不成,充其量走火入魔,至少还有得救。”

“《道胎种魔大法》练不成,就是身死道消,形神俱灭的下场。”

陆沉记得很清楚,羽清玄交给自己的那枚翠绿玉简里,开篇就是《道心种魔大法》的总纲要。

里面详细写了各个层次。

所能得到的各种蜕变。

“无怪乎能被称为‘宝典’。同样的武道境界,参悟绝学很难胜过神功、宝典,随着境界的突破,逐渐会拉开差距。”

“因为品阶越高的武功,提升属性越全面,增幅效果越强大。”

陆沉总结道。

对于此方天地的“武功”、“武道”。

他似乎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样说来,羽清玄她修炼了至少两门宝典级武功,所得蜕变众多,修为深不可测。”

“万垒关之前,言师落败只能说是魔涨道消,难以避免。”

“由此可见,羽清玄内心其实很自负,喜欢行险。”

“为了再进一步,丝毫不惧走火入魔。”

“为了练成大法,宁愿冒着养虎为患的风险,跟我拔河较力。”

“正好,《道胎种魔大法》以人心作药引,欲望层出不穷,最容易引动魔念!且看谁都能斗赢这一局!”

陆沉全身浸在热水,思绪却飞散开来。

……

……

翌日。

外城的老鼠巷。

这里聚集了不少人。

多是看热闹的围观者。

巷子里面有一老一少两个捕快。

老的那个,其实也谈不上年纪很大,约莫四十许。

更准确点说,应该是正当壮年。

只是他头发花白,生得老相。

若非身材高大,双目锐利,还真像个古稀之年的长者。

“铁捕头,死了三十九人,残了二十五人,还有两个被吓疯了,说话前后颠倒,胡言乱语,没什么用。”

年轻的捕快按着腰刀,把现场的情况说给头儿。

华荣府衙门有三班捕快,皂班值堂役,快班司缉捕,壮班做力差。

他就是快班,专管城中盗匪,偷鸡摸狗,杀人抢劫这些事儿。

“死伤众多,算是几年难得一见的大案了。”

铁捕头走进对门的一间铺子,里面桌子、凳子翻倒破碎,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混乱打斗。

“过了一天才报案,看来码头帮和武馆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也是,一帮下三滥能做成什么事。”

“小徐,问清楚了吗?是寻仇杀人,还是其他的路子?”

须发皆白的铁捕头扫视一圈,弯腰检查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年轻的徐捕快跟在后头,详细说道:

“死者叫宋吉,绰号‘矮脚虎’,是永清河码头的一个头目,平日里帮怒海帮做点小活。”

“他私底下纠结了一帮同乡兄弟,在老鼠巷横行霸道,和威福武馆的弟子一起共分这块地盘。”

“这厮欺男霸女,与人结仇不少,但又因为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混江湖的狠角色绝不敢惹,所以一直以来也没出过什么事。”

“据几个活口说,凶手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煞星,拿了一锭金子进门坐下,然后……就这样了。”

铁捕头望着胸口塌陷,双眼暴突的尸体,眼里透出一抹惊色:

“十三四岁……若真是如此,这件案子咱们就别追查下去。”

“照老规矩,江湖仇杀,死于非命,写份公文呈上去。再让码头那边发点钱,把人安葬就行了。”

年轻的陈捕快皱起了眉头:

“这么草率,上头不会怪罪?”

铁捕头站起身,擦了擦手走出铺子:

“大人巴不得少惹麻烦呢。你看清矮脚虎的伤势没有?”

“被人一拳锤中胸口,气力之大,把他内里的筋骨砸了个粉碎,连脊柱大龙都给打成三截。”

“双眼充血,暴突而出,估摸着落地就死了,当场气绝,神仙都救不活的那种。”

“很凶猛的一拳!但最关键的一点,是那人只发力,没有运劲。”

“否则,深厚的劲力打入血肉,摧残筋骨,会在矮脚虎的胸口上应该留下一记乌黑的拳印。”

年轻的徐捕快沉吟了片刻,很快想通此中关节,倒抽了一口凉气道:

“捕头是说,那人仅用一拳就活活打死了矮脚虎,根本没有动武?”

铁捕头站在巷子中间,望着地上拖着几道长长的血迹,还有散落的棍棒利器,点头道:

“从伤势判断,的确如此。”

“只用拳脚杀人,这人气力之大,气血之强,匪夷所思。”

“牛力、虎力、象力、龙力……看他年纪,应该是最末等的牛力。”

他指了指或断裂,或粉碎的柴刀、棍棒。

大盛王朝禁刀不禁剑。

这等底层帮派,斗殴自然要用一些趁手的“武器”。

结果在那人的拳头面前,都像纸糊的一样。

“捕头你该不会想说,那人是化劲层次吧?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打从娘胎里开始练拳,也不可能啊!”

年轻的徐捕快惊诧之余,有些不敢相信。

“都说刚劲伤筋骨,柔劲伤肺腑,这一拳把人打死,里头血肉似烂泥,骨头寸断,确实也像是化劲——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如今二十三岁,苦练十年的拳脚,还没把化劲琢磨透呢!”

铁捕头目光凝重,叹气道:

“化劲?我看他已经冲开气血大关,踏入武道第一境了。”

“要不然,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各个手持凶器,那人拳脚再厉害,以寡敌众,不可能轻轻松松就全身而退。”

他也是老江湖了,深知街巷乱斗和捉对厮杀的区别极大。

码头帮众,大多是练过庄稼把式的成年壮汉。

二十几号人堆上来,用柴刀砍,用棍棒砸。

不仅要招架,还得提防偷袭。

再厉害的化劲高手,打倒十几个人。

一身气力、气劲也会有所衰弱。

再被堵在巷子里面,迟早都要挂彩受伤。

铁捕头早年听说,那些将门子弟头回上战场。

往往都要带着大批亲卫,贴身守护。

专门用来挡冷箭,防刺杀。

否则,战场上瞬息万变。

人的精力有限,奋勇杀敌的同时,怎么可能顾得了流矢弩箭!

“十三四岁的入境武者?若真有这样的人物?他干嘛杀一个码头帮的矮脚虎?那不是杀鸡用牛刀!”

年轻的徐捕快仍是有所怀疑。

“没见识!江湖六大家,大业四阀,那些少年英杰,青年俊彦,人家日夜服用丹药大补,吃穿用度精细无比,学得更是入流、上乘的武功。”

“十三四岁冲开气血大关的武道大材,三四个总归是有的?”

“当年威震华荣府的燕五爷,二十岁就闯下了苍龙问天的好大名声,那才叫真正的天纵之才!”

“老鼠巷这个人,还差点意思。”

铁捕头脚尖一挑,握住一根碎裂的竹枪。

手腕运劲,往前一戳,直接把砖墙划出深深地沟壑。

“这些街头帮派不敢用刀,剑又太贵,一口五两银子起步,他们买不起。”

“所以巷斗就用竹枪,街斗就用棍棒。”

“这种竹枪,选那种有韧劲的,只把一端削尖。”

“十几个人前后堵住去路,往前刺击。”

“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化劲层次也要被戳成一个血葫芦!厉害得很!”

年轻的徐捕快望着尖端裂开的竹枪,若有所思道:

“除非他冲开气血大关,筋肉坚韧,骨骼坚硬,否则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铁捕头目光锐利,把墙上的斑驳血渍,掀翻的锅炉尽收眼底,而后感慨道:

“那人出了铺子,有人靠过来,他就一拳将其打死。”

“死了五六个,码头帮众便用竹枪攒刺。”

“可冲开气血大关的武者,一身筋骨坚硬如铁,伤不得分毫。”

“就这样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后面威福武馆的人赶过来,也没什么用处,一并打死打残了。”

“十三四岁……这人是个天生杀胚。”

年轻的徐捕快跟着走到巷子口,回头望去,一片狼藉。

他仿佛瞧见了一个半大少年,把冲上来的码头帮众、武馆弟子,打得吐血倒地,筋骨寸断的暴力场景。

“那我回去禀报,把公文写了。”

徐捕快半是震骇,半是羡慕道:

“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年纪……也不知道日后会是变成个何等的人物!”

铁捕头挠了挠头,霜雪似的白发抖动着,笑道:

“江湖上哪年哪月缺过少年天才,活到扬名立万,威震天下的又有几个。”

“你要想练武有成,学到入流的功夫,去边关就是。”

“加入靠山王麾下的那支龙武军,过个十年没死,就是拔尖的高手了。”

徐捕快苦笑道:

“我老娘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边关可去不得。”

两人谈笑了几句,走进对面的茶寮,要了两碗茶水。

“老丈,你在这儿支摊子做生意,有没有看见昨天行凶的那人?”

铁捕头坐在长凳上,望着正对面的老鼠巷,心头微动。

“客官说什么?”

断了一条腿的茶寮老板好像耳朵有些背。

“我问你有无看见昨日行凶之人!”

铁捕头不得已提升了声音。

“昨什么?”

“昨日!行凶!”

“行什么?”

“行凶之人!”

“什么人?”

铁捕头连问了几句,也没有得到明白答复,顿时没了脾气:

“老丈,结账。”

茶寮老板堆笑道:

“客官,两文钱一碗。”

徐捕快皱眉道:

“这倒听得清楚。”

铁捕头眼皮一跳,目光扫过茶寮老板的断腿,随后道:

“咱们回衙门吧,江湖仇杀的破烂事也报案,真他娘晦气,非得让我跑这一趟。”

返程的路上,徐捕快拧着眉头:

“捕头,我觉得那茶寮的老者有古怪。他怎么会不知道昨天发生的惨案,就算怕事……”

铁捕头平淡道:

“那老人叫陈贵,原来是老鼠巷卖馄饨的。”

徐捕快讶异道:

“捕头你认识他?”

铁捕头嗯了一声,眼神复杂道:

“他此前上过衙门报案,说自己儿子在码头被人打死,媳妇也被凌辱投河自尽了。”

“来过两次。后面那回断了腿,硬生生爬到衙门。”

“我也是看见他有残疾,方才想起。”

徐捕快双眼怒瞪,按住腰刀:

“好大的胆子!杀害无辜,凌辱妇女,按大盛律例要打入死牢,秋后问斩的!”

铁捕头眉毛往上挑,轻声道:

“犯案那人就是被打死的矮脚虎宋吉。”

徐捕快愣了一下,随即问道:

“这……捕头没查到证据?还是……”

既然那厮昨日才被人打死。

之前的案子自然就没什么结果。

“办不了他,码头的管事说陈贵的儿子是搬货时,不慎被砸死,船老板赔了五贯钱了事。”

铁捕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他儿媳是自己投河,扯不到矮脚虎的身上。仵作、门子、皂班,都跟码头帮有来往。”

“大人和师爷都惧怕怒海帮,不愿惹麻烦。”

“毕竟三帮四会后头,是……燕阀。”

“虽说矮脚虎只是小角色,可陈贵也谈不上什么大人物,为了一个卖馄饨的,没必要。”

徐捕快好像吞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他面色涨得通红,只是瞪着上司,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案子就这么结了?”

铁捕头没有说话。

走过了两条街。

快到衙门的时候。

他才回头道:

“小徐,你刚穿这身袍服,佩这把刀,骨子里可能还有点热血。”

“这是好事,但别太上头,不然就成坏事了。”

“天底下没什么公道,只有规矩。”

“咱们升斗小民,得小心翼翼守着规矩过活。”

“像三帮四会,燕阀,六大家,平天寨,他们才有资格不讲规矩。”

徐捕快垂头问道:

“凭什么?总有个讲公道的地方吧?”

铁捕头满脸沧桑,默默道:

“出了华荣府,外面也一样。以前有个人,他不想讲规矩,想讲公道……后来死了。”

徐捕快忽地苦笑道:

“也许,也许我真的应该去边关。”

铁捕头拍了拍有些心灰意冷的年轻人:

“看得多了,你以后就会习惯了。”

乌北一域,大业天下,哪里不是如此。

……

……

月上中天。

燕阀。

雅言居。

一身华服的燕天都脚不沾地,没有惊动任何人。

穿廊过道,来到了燕明诚的住处。

他抬掌发巧劲震断了门闩。

走进静悄悄的房屋卧室。

坐到了燕明诚的床边。

轻轻唤了一声:

“诚儿。”

燕明诚好似猛地惊醒,却见父亲眼中一片暗红,直勾勾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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