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羽清玄的撩拨,陆沉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这么多天,日夜近身寸步不离,他约莫把握住了几分魔师的性情变化。
许是参悟《道胎种魔大法》的缘故,需要游走于七情之间,六欲之中。
故而,羽清玄看似言行无忌,实则未必如此。
倘若当真了,只怕会一步踏错,心神受制于人。
“可我听闻换血九次,已是大圆满。”
陆沉疑惑问道。
自古以来,九为数之极。
其上,进无可进。
“没错,九是阳数,也是极数,天之高为九重,地之极为九泉,乃是天地大道。”
羽清玄颔首,浮现一抹自得神色,微笑道:
“但凡事都有例外,大道亦有遁去之一。人体潜能有限,禀赋上乘者,可以挖掘六到八次,天生超拔者,可达到九次大圆满,身具四象不过之力,越境而战。”
“乖徒弟,你气血如炉,强盛似火,若用观气之法视之,肉壳十万八千毛孔,隐约有烈光喷涌,这是把体魄、气血打磨到极致的表现。”
“算起来,这才半年不到,你却能一路高歌猛进,冲破最耗时间的气血大关,确实令本座有些意外。”
“如今火烧到最旺,正好用那一株千年参王当薪材,火上添油,说不准就有机会打破桎梏。”
“先天之体,十次换血,世间绝无仅有!”buwu.org 梦幻小说网
羽清玄越说越满意,望向陆沉的眼神透出一抹欣赏,如同匠人雕琢玉器。
武道修行,积累有多深厚,日后就能走多远。
因而,悠悠万古。
历代天骄,都讲究一个“际遇”。
若非功体卓绝,就是气运如虹。
凡俗想要成为傲视同辈,横压天下的世间绝顶。
何其难也!
“宫主大气。”
陆沉回道。
……
……
乐安府,北陵郡,有一座屏风山。
几座险峰连绵成片,并成一排。
好似一扇大开的屏风,显示出天地自然的鬼斧神工。
位居中间的主脉,是鼎王门所在。
一丈多高的石砌围墙,把方圆数百里的山岭全部圈在其中。
其中屋宇众多,加在一起足有上千,俨然如一座小城。
较为显眼的亭台楼阁,八角十二重,全部铺了黑色的琉璃瓦,反射出灿灿光亮,极为恢弘。
眺望而去,宛如蜿蜒曲折的长龙匍匐于地,很是气派。
靠着人力开辟出来的宽敞山道上,平时马车络绎不绝,皆为达官显贵。
要么是登门求药,要么是诚心求诊。
鼎王门的大名,放在北陵郡那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医术、丹药卓绝,响彻一府之地。
其手段,被传得神乎其神,可活死人肉白骨,
当然,要价也不便宜。
寻常百姓,这辈子也未必能请得起鼎王门的医师,更别提服用价比黄金的昂贵丹药。
今日,却罕见地没有人迹,寂静无比。
山脚下,有一列人马,排场惊人。
数百甲士护卫,兵卒身姿挺直,如同大枪。
各色旗帜迎风招摇,上面赫然是一个“杨”字。
若非皇亲,便是国戚!
一匹没有丝毫杂色的高头大马缓缓走出队列,铁蹄踩在地面,发出“咚咚”声响。
识货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匹价值万金的蛟马,体内掺杂有异兽血脉。
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不在话下。
上面坐着一位威猛武将,神色倨傲道:
“鼎王门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是谁的车驾么?我家主人是六皇子的首席幕僚,患了寒症特来求医!这是殿下的手书,赶紧放我们过去!”
七八名弟子守在山脚,为首的年长师兄拱手道:
“掌门有令,这几日有大事,必须封山,还请贵客耐心等候,一旬之后再来。”
威猛武将眉头一挑,怒气勃发,甩动马鞭,当空炸响,怒喝道:
“六皇子与八皇子素来交好,某家劝你不要自误,老实上山禀报,否则两位殿下怪罪下来,鼎王门担不起这个责!”
那位年长师兄苦笑道:
“掌门有言,今日就算八皇子亲来也进不了山门,贵客请回吧。”
“若是非要强闯上山,请恕我等无礼。”
威猛武将气极反笑,区区一个鼎王门竟然敢叫板两位皇子,真是活腻味了!
大盛江湖,可容不下这等嚣张跋扈之辈。
“求医问诊在乎心诚,既然人家封山,那咱们就打道回府,不要横生枝节。”
忽地,一只手掀开马车布帘,显出带有病容、两鬓霜白的中年男子。
“但梅某想知道,鼎王门独霸乐安府,掌门周云先也是五重天大圆满的一方高手,为何要冒着得罪两位皇子的风险贸然封山?”
年长师兄看清马车里的人物,不由有些惊讶道:
“原来是卜算子梅落安,昔日的江左第一才子,没想到当了六皇子的幕僚。”
病恹恹的中年男人摆手道:
“难为还有人记得我,求一个容身之地罢了,江左梅家都死绝了,只剩下我个病痨鬼,什么才子,无非虚名。”
年长师兄神色变得恭敬了几分。
约莫在七八年前。
江左梅家代代出神算。
放在江湖上名声响当当。
其根基深厚,财雄势大,比起如今的鼎王门还要胜出许多。
梅落安,江左梅家最负盛名的少年英杰。
十五岁便入了奇门,成了术士,号称“卜算子”。
有前辈曾言,二十年后,若不夭折,又是一位“隐麟才子”。
可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如日中天的神算梅家,竟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徒留了一个梅落安侥幸不死。
这桩震动江左的惊天惨案,至今仍没有个切实真相。
此后,少年得意的卜算子便消失无踪迹,梅落安之名也逐渐为人忘记。
“我当年跟随掌门参加过江左盟会,有幸见过梅先生一面。”
那位年长师兄微微躬身,说道:
“一字测吉凶,一语断生死,一命换天机……卜算子之风采,至今不能忘。”
梅落安面无表情,轻声道:
“世间早已没了卜算子,更无江左梅郎,我只是一条苟活于世的孤魂野鬼。”
其声平静,却像一杯带有无尽苦意的浓茶。
“既然是梅先生当面,那我也就直说了,就在两日以前,鼎王门接到了玄铁令。”
年长师兄如实说道。
“是天命宫的那一块?”
梅落安心头一震。
“自然。乌北一域,大盛江湖,只有一枚玄铁令。”
年长师兄无奈道:
“只因为那位……宫主捎带了一句话,闲杂人等自信退避。”
“所以,莫说是梅先生要上山,就算八皇子来了,我也得拦住他。”
梅落安咳嗽两声,捂住胸口道:
“玄铁令出,莫敢不从。天命宫主的圣驾当前,确实谁的面子都不用卖。”
他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阴沉天色,放下车帘。
人马如潮退去,掀起滚滚烟尘。
梅落安坐在马车之内,闭目沉思。
那位女子魔师才在华荣府灭了云雷山,眼下到了乐安府,还不知道要搅弄出多大阵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梅落安嘴唇开合,无声说道。
藏在袖中的右手掷出六枚锈迹斑驳的古老铜钱,演化卦象。
“水火相冲,风雷齐动,山泽易位……有一场杀劫!”
梅落安倒吸一口凉气,眸光闪动,似在思忖。
“转道,往大路去,恭候宫主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