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几个月后,小马哥实在是受不了台资企业的恶心,便又辞了职。

他为了省钱,房子退了租,投靠到以前的同事杨山那里。杨山在福永镇和沙井镇的交界处租了个单间,那是一栋公寓式的出租屋,厕所是公用的而且脏得下不了脚。那单间能摆得下一张床之外再也摆不下其它的东西,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窗户,总算还能有点光线透进来。据说这里的房子租金很便宜,120元每月包水不包电。那门和墙壁用手大力点都能戳破,小偷进入就像主人一样容易。

那天中午,小马哥由人才市场回来。到了门口,听见里边有动静,遂紧张起来,猜屋里进小偷了。

见门关着,于是把耳朵轻轻贴上木板墙,只听见里边有轻微的喘息。不像是小偷,于是来了好奇。找了一通屋里的小孔,用一只眼睛往里瞧,顿时血倒流而上,真他娘的抓狂。

屋里不是小偷,是杨山搂着一全身光着的姑娘在亲热。欲离开,却不舍,便看着。

约摸过了十几分钟,杨山事情办完,穿好衣服,对那仍光着身子的女孩子说道:“快穿衣服,去上班了。”

听这话,小马哥遂轻轻地跑了去。在外游荡了一整天,感叹自己这些年来的一无所获,心中极度地难受。

到了晚上,觉得特别地孤独,便给曾情打了电话,舍友说她出去跑步去了,遂很失望。多少年了,她的影子一直在小马哥的心里头荡漾,他曾不止一次地梦见过她,她是那么的美丽。

然而,小马哥不能生活在梦里,亦不能生活在过去。现实是如此地残酷,小马哥只得痛饮生活之酒,继续他的流浪。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小马哥终于找到了工作。这份工作就在离杨山住的地方不远,沙井镇大王山上的一家模具厂,叫香港伟创模具有限公司。这是一家香港人开的模具公司,老板是个老头子,矮矮的但是看上去很健康,六七十岁的人了穿着打扮却只有三十几岁,可见这老头子的心态是多么的年轻。

这间模具厂的规模还不小,有两百来人,专门生产玩具公仔模具。那些模具小而精,制造过程较长,大多要借助CNC电脑锣、线切割慢走丝、EDM反复加工。

EDM组有十五台机子,其中一台日本进口的牧野编程自动机,两台半自动的台湾机子,外加十二台几十年前台湾生产的“老爷机”。这些机台全都挤在一间屋子里享受着大功率空调全天侯的凉爽。

为此,同事们也跟着占光,遂对外宣称自己吹着中央空调,打着火花。但小马哥确实烦透了EDM这份工作,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摆脱这种魔咒了。还好,这份工作比前一份来得轻松一些,工资也高了不少。可是工作的车间就像是一座监牢,仅有的一扇窗户是唯一通往外边世界的窗口,不但在那里可以最近距离地吹到空调外还可以看到窗口那么大的外边的世界,可以看到形形色色走来走去的行人,看到男人和女人,美女和帅哥。

每这时,小马哥就思绪飘出窗外,勾起心中无限的渴望,如他的诗歌:

《窗外》

一袭柔影

飘过窗前

仿佛是一缕轻纱拂面

一不小心

把一颗忧愁的心儿遗落

遗落在清晨的窗沿

以为会迷失

谁知被她拾起

从此

不仅仅有忧愁了

更将会有恼人的美丽相思

于是窗前的机台常常是同事们争抢的焦点。但是这个窗口同样被领导重视,他们通过这个窗口发现谁在工作,谁在看窗外。于是公司里有了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能站在窗口往外看。

中午半小时仅够吃饭用。公司里没有食堂,到了时间都得到外边的店里现炒饭菜。小马哥几乎都是跑着去的,到了店里马上就点菜。店老板在一刻钟的时间内把菜炒好,然后,小马哥在仅剩的五分钟时间里把饭吃完。这种速度称得上军人作战时的标准。

其实吃完饭马上返回工作岗位是很好玩的事情,因为在领导没有来上班之前,同事们几乎都是在工作间里吹空调。同事们都愿享其成,一是本来就是在玩却能拿钱,二是有很多同事可以聊天。

EDM工作模式从来就没有变过,两班倒。小马哥所在的组是一群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和女人,而所谓的男人其实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至于女人也只不过是超过或不超过二十岁的姑娘。组长叫刘伟,四川人,据说原来在长虹集团打火花的,长的不怎么样但花花肠子挺多;组员包括梁大龙、高雨亮、小马哥、鲜玲等六人,所以通常做起事来很快,当然聊起天来也很热闹。

鲜玲82年出生,四川人,扁平的脸仿佛被木匠刨过,腊黄的服色衬托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人长得不敢恭维倒也活泼,更难得的是还没有男朋友,所以骨子里透着对男人的勾引气质。不过因为她人长得猪不啃狗不叨的,所以那种风情也就变成了一种恶心的表现。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男人对她不感冒,那组长刘伟就经常和她打情骂俏,关系好得让人看不下去。

每天,刘伟总要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鲜玲那一亩三分地里。只要领导不在,他就慢慢挪着停不下来的步子往她那朵狗尾巴花赶。人还未到跟前,便用地道的四川方言亲热地招呼起来:“鲜玲!”

然后抬起右手,等到了跟前便一把将她抱住,脸就像膏药一样往前贴。

这时候,鲜玲把头往下压,嘴上说:“你干嘛?”身体却任他抱着。

刘伟坏坏地笑了笑,道:“亲一个嘛!”

鲜玲故装生气,道:“亲你妈哟!”

“我有这么年轻的妈就好了,要不,我就真叫你妈?”刘伟把鲜玲松开,然后一本正经地叫道:“妈哟!”

鲜玲爽快地答道:“哎,我的娃儿。”然后捂着嘴巴笑个不停,“娃儿哟,找你妈做嘛的吗?”

刘伟一点也不觉得吃亏了,反而笑得更加坏,“妈哟,抱我嘛!”说着把双手伸开向着鲜玲,“我还要吃奶奶!”

“妈呀!”鲜玲大叫着跑开了,走了十来步远停下,转过身来,指着刘伟道:“你来真的了你?”

“是呀,妈也!”说着把双手伸开向她跑了过去。

鲜玲见刘伟跑来,撒腿便跑……

后来突然有一天她变文静了,那股气质也突然消失了,也不再和组长表现得暖昧了,甚至是冷漠。这很令人费解,但多少也能猜出几分其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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