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滚落在地,脖颈处的血流得并不多。一些肉芽探了出来蠕动一番,但很快变成死灰色。
李伯辰一松手,身子便也落地。隋子昂的头颅还未死,见着了身子,挤眉弄眼地想要凑过去,可到底没办法。
约十几息之后,他大张着嘴、合了眼。
隋以廉捂住心口,张了张嘴,也昏死过去。几个府兵忙将他扶住,可也只是扶着、连一声都不敢出。
裴松掀起面甲,看看隋子昂的尸首,又看李伯辰,道:“李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李伯辰道:“抱歉。但此人必须要死。”
裴松想了想,低叹口气:“如果你先前说的是真的,此人的确该死。但如今我却很难办。”
又看了一眼人事不省的隋以廉:“将军还要杀他么?”
李伯辰摇摇头:“叫他活着更好。”
裴松点头,将面甲合上,道:“退。”
他身后那十五个甲士立即分开、将一干府兵远远驱走,自己也退出十几步远。
裴松便一提长枪,摆了一个伏虎式,道:“职责所在。将军出手吧。”
但李伯辰将短剑插回腰间:“裴将军没发现隋子昂有什么异常之处么?”
裴松摆着枪势不动,道:“你说过他是半人半魔,我想其中也涉及不法之事。可将你却杀了他——我的此时的职责就是带你走。但请放心,我会把你带回营里,将此事查清。”
他说到此时,语气再缓和了些:“将军知道我大隋可以官当。你在无量城有功,一旦查清隋子昂有罪,你杀人之事,以功绩和钱财就可以了结。若将军没什么钱财,我可以帮忙。”
李伯辰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愣。裴松这人似乎有些古板,但真有君子之风。他想要是自己身上没有无量城那桩事、也不知道徐城的图谋,也许就真的跟他走了。
但眼下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答应了,徐城也不会放自己离开吧。裴松这人不坏,可惜来到了璋城。
他叹了口气,道:“多谢你的好意。但还有件事你不清楚——现在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是空明会璋城大会首徐城设的局,他想要我杀死隋子昂和隋以廉。隋子昂这半人半魔之体,就是他的杰作。而且我猜,徐城眼下就在附近。”
裴松似乎愣了愣,隔了一会儿道:“如果真是如此,将军更该跟我回营,要是事情查明了,可能连官当的事都省了。”
他说了这话,低喝:“前、后五卫,布阵!”
他手底下的神威骑真称得上是令行禁止,听了他的号令,有十个人立即将散到院墙处,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插,又摸出一张符箓附在枪上。
只见那黑色的枪杆上忽然亮起咒文,煞是漂亮,随后枪与枪之间的地面忽然生出蒙蒙的光亮,连在一处。该是成了个什么阵,将整个院子笼起来了。
裴松又道:“有此阵在,外面无论是什么人都冲不进来。将军如果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现在就可以放心了。请放下兵器,随我走吧。”
李伯辰叹了口气:“我实在不想把自己的性命再交在别人手上了。裴将军,得罪!”
他说了这话便拔出长刀,猛地向前踏出两步。裴松这人实在不错,李伯辰不想杀他。但裴松身披符文重甲,要是想着留手,可能真要被他捉了。因而踏出这两步之后便将灵力灌注全身,想务必要在数招之内胜了他,否则他还有十五个兵,会很麻烦。
在这种地方,长刀对长枪并不占优势。因而他虚晃一招,想等裴松先攻来,他好抓着机会以力破巧。但没料到裴松走的似乎也是刚猛的路子、且看着并不想取自己的性命,竟然横枪来扫。
他该对他自己的本领颇为自信,这样的一招,也是手下留情吧。李伯辰领了他这情,手上却丝毫不让,抬手便去抓他的枪杆。
寻常人这么干,一手非得被废了不可。但只听啪的一声,李伯辰竟真将枪杆握住了。即便如此,还是觉得掌心一阵滚烫,几乎要被那枪杆带过去。他索性转了个身,真随着枪势贴上,横刀便去削裴松的手。
他想的是倘若裴松往后抽枪、又发现抽不出,必得将枪弃了。那时他没有兵器之利,自己就真不必杀他了。可没料到握着枪杆的那只手并未感受到力量,裴松反倒一手握枪、反手从腰间抽出短刀,也顺着枪杆格了上来。
刹那间两刀相交,只听铮然一声脆响,裴松的短刀便被他这宝刀削断了。裴松似乎也没料到这一节,忙将手臂一转,以臂甲去格。李伯辰却不等刀斩杀上他的臂甲,将手一转,刀尖向前,贴着他的臂甲扎向他脖颈处的甲缝。
裴松的反应倒也很快,把头一歪,以头盔下沿将刀锋给夹住了。但脖颈的力量实在无法同手臂的相比,李伯辰知道只要他再一用力压上,这一刀必然刺进裴松的脖颈。
于是两人便如此停住、都不再动了。两招之内便见胜负,倒很像是从前与新兵操练时的情况。生死搏杀之时,本也很难有你来我往、难解难分的情形,生死大多是在一线之间的。
可李伯辰清楚之所以胜得这般容易,是因为裴松没料到自己的本领、也是因为他出枪时就留了手。要如此将裴松杀了,他实在于心不忍,便低声道:“裴将军,我实在不愿多造杀孽,请带上你的人走吧。”
裴松却道:“李将军真是好本领,我没料到。”
他的语气并不紧张,看着并不怕。李伯辰心道这人真觉得自己不敢杀他?刚想用力叫他吃些苦头,便听裴松压低声音道:“你说徐城可能就在这里,是当真的?”
李伯辰一愣,便听裴松又道:“他们布下的阵法并非要护住这院子里,而是探查院外是否有灵体的。李将军,你助我捉住徐城,你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他真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李伯辰实在没料到这一节,忍不住问:“你这样信我?为什么?总不只是因为裴都统吧?”
裴松似乎在面甲之后笑了笑,道:“将军往后自然会知道的。”
他说了这话,李伯辰刚想再开口,却忽见裴松另一侧的颈甲爆起一阵火花,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下一刻又看到裴松的脖颈忽然被刺开、一股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