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三十二岁,直奔四十岁而去。中年的恐惧,让人不寒而栗。我放弃了烟,却拿起了酒。”
又是新的一年来临,郝言画完自己的时光刻度。
当然,和每年的春节一同而来的,除了年夜饭和增长的岁数,还有老爸老妈的叮嘱和唠叨,老妈谈论结婚的事,老爸坐在沙发里面抽烟,一直支持郝言去做房地产。
当郝言也同时表达自己还要坚持自己的事情的时候。
他们好像已经习惯了,同时表现出了沉默。
一件事情不是被反对才是最坏的,而是没有人关注,才是最坏的。家庭的淡然,这一项是郝言想要的,但现在真的变成了真的,郝言还有些不适应,有些提不起精神。
来到叔叔家。
叔叔的房地产生意依然是好的,按说,他在这么多年的房地产热潮中赚了不少钱,保守估计怎么也得有几千万。但他仿佛因为有钱变了,可又好像没变。他身边的那些人依然是三教九流,一年年的,他的生活,在惊喜和枯燥中度过。
“怎么样,现在想要一套房子了?”叔叔说:“现在进入房地产还来得及,才刚刚三十出头,男人这个年龄正是干事的时候。”
郝言虽然没车没房子,但自己对这个行业还是没有想法和兴趣。另一方面,已经坚持创作这么多年,肯定要坚持下去。
叔叔仍旧是并没有强求:“也好吧。人还是在追寻梦想的过程中,享受一下痛苦。”
郝言坐着火车回到木城,望着窗外在想。生活的主旨在于,当你信心满满,生活马上给你一记耳光。当你把自己彻底视为烂泥,生活又会给你一丝希望。人们就在纠结中度过了所有的时光。
“还单着呢。”
郝言刚回到木城自己的房间,还没有确定好自己下一幅想要创作的画的主题,文佳就打来电话。
对于这个问题,郝言对她直言不讳,承认还是单蹦一个。
“过来聊聊,给你介绍一个美女。”文佳邀请郝言。
自从文佳结婚,郝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如今大家也应该联系联系,自己在这个城市,也就仅有几个人能无拘无束的说说知心话。
郝言如约而至,来到一家位于市中心名叫金汉威的豪华饭店,这里十几层的饭店,装饰风格介于西式和中式间,门口时常停满豪车。
知道这里开了有十年时间了,郝言一回没有来过。
以前,还有时光画卷公司在身后支持的时候,郝言是可以有信心来这里的,但现在,自己又成了一个只能靠卖画生活的人。不知道,口袋里的钱,能不能支付这里的饭钱。
郝言摸摸口袋里,还剩下五百块钱,暂时有了一些信心。来到指定的三层十号雅间,看到房间里摆着一张圆桌,上面放着十个菜,估计一道帝王蟹就得几百块,这,自己怎么付款?
来之前,郝言的记忆,文佳还在当初结婚时候的模样,热情,向上。但见了面,才发现坐在桌子旁的她有些变了,变得成熟,安静,两眼里带着温柔。她天生的底子不错,现在到了成熟的年纪,打扮的漂亮而有风韵。
郝言拉过来一把椅子跨上问:“介绍的美女呢?”
文佳笑着点燃一支烟:“我离婚了。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单身,想起当初未能在一起的遗憾。现在,又有了机会,我看,我们就结婚吧。”
郝言上半身朝后仰仰:“这,不可能的。”
文佳说:“你就说,你是不是还是处男?现在三十多了,还在光棍干熬。我只带着两个儿子,孩子有前夫的赡养费,还有两套房子,一切都是现成的。你有什么不满意?”
咣当。
房门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身材肥硕,头发呈现地中海的男人走进来,跪拜在文佳身前,双手举起鲜花:“佳佳,佳佳,嫁给我吧。”喊声震天。
文佳恼怒的对他喊:“滚蛋。”
“你这么美,却这么狠心。”男子站起身来,情不自禁的用袖子抹着眼泪,狼狈的退出房门。
文佳转眼对郝言笑盈如花:“看了吧,我虽然已经离婚了,还有无数的人追求。”
郝言承认文佳是优秀的,但自己和她,想来想去,很难能够想到在一起的画面是什么。现实是不能强求的,感觉更是不能强求。就拿起桌上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夹起一块帝王蟹吃了,感觉跟生活一样,也没什么滋味。
“郝言啊。”
文会长抱着一个四五的男孩,拉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从外面走进来。文会长双鬓早已经雪白,对郝言笑着说:“和文佳结婚吧,你们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人生还远远没有结束,你想要什么都能有,可以及时弥补当初的遗憾啊。”
“儿子。”
文佳把小儿子从文会长手中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非常亲昵。
没想到朋友见面变成了相亲现场,而且还有文会长这个亲友团来加油助威。但喝了酒的郝言还是清醒的,不可能在这种多方面的夹攻下失去自己的判断。
郝言捏了一把男孩的小粗腿。
他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郝言顿时觉得自己犯了罪一样,是不可能融入她们这和谐的母子关系之中的,只能对文佳摆手:“告辞,告辞了。”
当郝言出了酒店,才发现自己还没有付账呢,这实在是太对不起文佳了。他想回去,但回去了又害怕文会长和文佳再劝自己,也就决定暂时欠下他们这一顿。
行走在大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贴满了二维码,所有的付款都可以用两个软件来扫描支付。
一对年轻的恋人从旁边走过。
男孩说:“我爱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爱是虚假的。”女孩说。
男孩问:“什么真实。”
“没有什么比钱更真实。”女孩对男孩说。
郝言望着他们的背影,却感受到二维码的出现,数字的支付方式让钱真的变成了数字。曾经最真实的钱,也变得不真实。他决定画一幅以数字金钱为主题的作品。
张锐一路走来,通过考试从一个已经放弃自己的专科生成为了教师,让自己彻底翻身,以至于他逐渐沉迷考试,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考试上。
考试让他的学业成就突出。
另一方面,学业突出的同时,有能力在很多期刊上面发表了关于中华版画美术的研究论文,受到美术界很多学者的赞赏。尤其是木城冀州大学,冀省大学以及华北大学三个学校的艺术学院的院长,他们把张锐当成有前途的学生,对他倾囊相授。
张锐也对三个院长十分的尊敬。
张锐面对着大家如潮一样的掌声和赞赏的目光,心中并不平静,时常一个人站新买的一百平米房子的落地窗户旁,望着天上的圆月,孤独的抽烟。想到郑岚和自己一起吃尽世上所有的苦,却享受不到自己的一点成就,就觉得越发对不起她。
“嘟嘟。”
给她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声音。
声音就好像从太平洋的东岸往西安发电报那么漫长。但最终,声音仿佛沉入大海一样,没有人回复。
张锐就一个人抽着烟,苦熬到天亮。
“张博士,过来吃个便饭,谈谈学术问题。”华北大学的杜院长打电话让他去家里吃饭。
能够到别人家吃饭,那证明别人从内心的最深处信任自己。
来到杜院长家落座后,见杜院长家只有他一个人,桌子上有四个菜,都是他亲手做的下酒菜,口水鸡,盐水鸭,鳝鱼段,炸小虾。几杯黄酒下肚,杜院长说:“张博士,今年三十三了吧,你学业有成,水平很高,在周围的人眼里也有尊严,一切都这么成功,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
张锐骄傲的说:“有啊,我女朋友是郑岚。”
杜院长说:“听说你们分手啦。”
瞬间被别人识破,张锐失去自己的骄傲,说:“没有,没有,我们只是生活在京津两个城市,不常见面而已。”
杜院长说:“年轻人,我六十岁了,是一个过来人。人是善变的,你不在她身边,她的感情就真的会和你越来越淡漠,直到找到一个新的人填补她的空白。这种事,在成人之间最普通不过。唐瑜说你已经分手啦,让我和她牵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