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教坛本设在山地密林中,甚是隐秘,斩龙道人仅以武道修为,实难奈何张茉,无奈下以仙欺凡,使出修为。
这当口,修为显露,风起云涌,近有黑云压跟前,远有龙魂怨哭,煞是骇人。武者虽然强悍,却强在己身,即便张茉不受束缚,全力出手,也难引动如此异响。
张茉觉得紧张,多年来武道虽又有精进,但与修士过招,不免慎之又慎。眼见对方舞云弄法,自己却仅只能动十根手指,着实无助。又想:“此贼以仙欺凡,委实不要脸面。还是让别人来收拾他罢。”
心中惶恐顿消,至少未被武道拿下,不算丢尽脸面。斩龙道人手捏术法,脚踩罡步,口念祷词。见他忙忙碌碌,叫人看得好生着急。张茉倏而一笑,想着仙人她见过不少,但像这般施展术法者,着实少见至极。骂道:“你这恶贼,真给修士丢脸。叫你神棍不错。”
斩龙道人毫不理会。如今绝灵绝法,他步骤虽繁,却可节省灵气,不至让多余灵气逸散。见他术法完成,蓦的数条龙魂扑去。
张茉手念石子,弹射数次,打自龙魂身上,均无半点作用。倘若手脚自由,她避开杀招实不算难,可惜至今无解困良策。眼见龙魂杀来,张茉自知无可抵抗,干脆喊人,语气中掺杂几分羞怒,谴责那懒懒散散的某人,看自己出丑还不够么。
李长笑自然出手,他摇了摇酒葫芦,拧开酒盖子,便见龙魂被吸入葫芦中。他拧好盖子,晃一晃,转一转,再倒出来时,已是醇香之美酒。
斩龙道人一惊,这才看到李长笑。他不信此邪,再脚踩罡步,口念法诀,忽嘴一张,吐出四把飞剑。
此四剑名为“斩龙四剑”,一剑斩龙足,一剑劈龙首,一剑断龙筋,一剑取龙魂。本是灵气枯竭前,斩龙拿手好戏。四把飞剑被他藏在牙齿中,早与性命相连。又因沾染龙气,以至此刻用出,威力仍旧骇人。
斩龙道人实不想取张茉性命,四剑盘旋上空,每把剑似有无数冤魂咆哮。单论事迹,斩龙道人确做过不少好事。四剑之下,斩杀不少恶龙。此刻施展术法,除却龙哭之音阵阵外,实无奸异之处。
张茉左右环顾,更无办法,双拳紧握。忽见四剑同时刺来,来势虽凶,却意不在取命,而是欲断其四肢,绝其反抗之力,好逼问想要之物。
却见四剑角度微变,虽分别欲斩断双手双脚。但这刹那偏差,反叫张茉完好无损,反破开了封魔铁衣、封魔绳。张茉一喜,自知何人暗中作祟,想道:“还算给我留些面子。”借斩龙道人之手解困,总比李长笑亲自解困,面上好受许多。
张茉用力一跳,离地足数十丈,这当口,一身武学已经全然恢复。她不敢恋战,身影一闪,便飘然远去。
斩龙道人既怒且疑,委实想不出,因何出此差错。捶胸顿足道:“这次叫她跑了,日后再想擒他,便是大大麻烦了!”
至于视野之内的李长笑,总被他不经意掠过。张茉远遁,李长笑却不曾离去,他悄悄走向斩龙道人,突然抓住他肩膀,从后背吓他一跳。
旋即认认真真的说,要问斩龙道人一些事情。
张茉遁逃数十里,回首望去,见斩龙道人不曾追来,方才停下角落,落在溪水边饮水。数日不曾自由,此刻脱困,自然浑身畅爽。
见溪水清澈,不远处蓄起一小水潭,又想自己受困封魔匣,憋得浑身汗臭,虽她曾转变习过“净体功”,时刻保持身上清洁,隐约散发清香。对李长笑的仙人体十分艳羡,但封魔匣中,她修为被封,“净体功”自难运转,加之里面闷热无比,这一路下来,实不算干净。
但一想再过不久,李长笑定会寻来,倘若正巧碰见…不住有些羞涩,但很快克服,毫不在意解下衣物,跳入潭中沐浴。
封魔针扎入肉体,并无特痛、异样感受。反倒封魔绳甚是牢靠,衣物一解,便见全是错综绳痕。她稍一运气,搬运体内气血奔走,很快痕迹全消。
人生匆匆,百年难再遇。张茉浸泡溪水中,心情大是放松。以此想到那群逆徒,欲骑师作乱,也只连骂几声:“孽畜,孽畜。”后,便全然抛之脑后。
泡了好一阵,不见人来,张茉眉头一皱,心想那混球莫不是又跑了?但转念一想,李长笑假潇洒,真纠结,又有哪次,是匆匆看一眼,便全无留念抽身走人的?
心下稍松,继续浸泡池中。待她玩得尽兴,上岸穿好鞋袜衣物,这才听得远处传来窸窸窣窣声。见一白衣剑客,侧躺在竹子上,将好好一根宁折不弯的翠竹,压得弯低了腰,好生霸道。
张茉面上有气,实则心中无气,暗暗感激李长笑再次搭救。两人交谈数回,便又回到从前,一起结伴而行,走在山道上。
李长笑问道:“你收徒忒多,怎不考验考验心性?”张茉道:“谁说我不考验。只人心善变,我验得了一时,却验不了一事。难道我传武一道,注定失败?”
李长笑道:“何必纠结,船到桥头自然直。”张茉道:“倘若直不了呢?”李长笑道:“我帮你捋直。”张茉一羞:“说得多厉害似的。”心却道:“却也真挺厉害。”
张茉道:“那好,是你说的,你得帮我捋直。”李长笑笑道:“你先自己尝试,倘若真捋不直,我再出手。否则你留下一路烂摊子,老奴可捡不过来。”张茉听得“老奴”二字,发出悦耳轻笑。
张茉担心道:“那圣教坛主,会不会跟来?”李长笑道:“应该不会。他其实挺好讲话,我与他聊两句,他就知道错了,自己走了。”
张茉自是不信,但听李长笑保证,心中自也放宽。这场讨魔危机,到此方才结束。张茉本想说些什么,但忽眉头一皱,面上一阵红一阵紫,气血浮动。
原来张茉本正练九转回春功,正欲入第七转,期间本该难提气力,除了“五鱼游剑术”外,再难动用其它手段。
但被封魔针、封魔绳、封魔铁衣强行打断,以至入转暂时搁置。方才危险,她破开封魔针、封魔绳、封魔铁衣等物后,为应对斩龙道人,仍强行动用武道修为。以至使得气息紊乱,功力乱窜。
倘若处理不好,反寿元锐减,从此一蹶不振。一身武道修为,怕也尽数消散。张茉这才意识到此刻危矣。实不是她大意,而是这九转回春功,她全只是且悟且习。常常走岔受挫,其中诸多深奥,自己也难以勘尽。
方才浸泡溪水,她尚无异样,还想:“怪哉,入转失败,竟无反噬?”暗自欣喜。哪知反噬此刻才来,且已来便汹涌入洪水,连话都说不出。
李长笑武道修为,实不如张茉。但亦知张茉处境堪忧。他手段玄异,治理疑难杂症,手到擒来。但涉及武道,却不敢轻易乱来。怕虽救下张茉,反断其武道。
李长笑即刻看祸福,从祸福之上,寻求缓解之法。一时间不知该哭该笑,隐约觉察破解之法。但不敢保证,于是拉张茉入梦沟通,叫她将九转回春功,悉数传给自己。
至于外界,李长笑则手一挥,张茉周身的乾坤,全顷刻死死定住,张茉自身状态保持恒定。
张茉大觉手段玄妙,心中难免艳羡,知道武道纵使修到极致,或有骇人杀力。但绝无李长笑这等随心所欲,万事皆在手的从容。
张茉实不知,纵使是修士,能做到李长笑这步的,亦是寥寥无几。纵观六座天下,合体境强者可称绝顶,名号可流传万年,余福可使一地天骄辈出,仰望其背,敬他如神。
李长笑偏偏不同,他名不见经传,但所会的手段,绝然已经远超其余合体。恶劣的环境,生长的花朵会格外茁壮。更何况,这举目皆赤地,所过皆绝法的修仙界。李长笑逆流而上,所结的合体之花,是无人能比拟的。是二元宗朝奉天苦苦所求,却求而不得的。
张茉将九转回春功,全通过梦中传授。李长笑触类旁通,虽说难在武道精进上,给出足量意见。却隐约看出张茉问题所在,再结合祸福之道,即刻想到解决之法。
李长笑道:“你啊你,向来大福大祸,大道从来喜欢留一生计,倘若无我出现,你也绝非死路一条。”
张茉何其聪明,武道之事,她比李长笑更为清楚,感悟更深,经李长笑如此提点,加之回想沿路感受,立时便想:“呀!我一心想要脱困,以此我反错过生路。那封魔五宝,虽禁我肉体,封我修为。在这期间,我却并未因九转回春功反噬至死。而是好不易脱困,反噬才接踵而来。”
“我若不遭此劫,绝难想到这一转,需要尽数封印,将自身比作茧,再破壳而生。”有道是福祸不但至。张茉遭此劫难,实也是受此机缘。
这等命格,实算早夭之相。只是张茉的贵人太硬,李长笑总撑着她,数次破开困局,自困局中谋得好处。
倘若朝大了说。
何不算天下武道,不该止步于此呢?
李长笑托着武道,更朝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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