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尚将军……”越来越近了。

尚初晴目光逐渐变深,终于抬起了手:“列阵!”

“列阵——”罗云扯着嗓子大喊。

顿时,严阵以待的士兵整齐地对着前方流民大喝三声。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伴随这三声大喝,沉重的盾牌和长枪敲击在地上,发出威吓,最后将盾牌往前一举,架起了长枪,上千人踏脚一跺,以惊人的士气将冰冷冷的寒光枪尖对准了流民。

同时密集的鼓声传来,隆隆如闷雷,接着又是一声声铿锵铮铮,好似闪电。

军鼓除了鼓舞士兵的气势以外,亦有向敌军威慑的作用。

那一瞬间,罗云清晰地看到最前面的流民眼里的恐惧,脚步不由放缓,那冰冷冷的长枪伴随着官兵的杀气,让他们心中直发憷。

还未动手,他已经发现这些流民已经心生了胆怯,若不是周围都是人,怕早就已经要逃了。

刘珂看着尚轻容背着长剑,握着双棰,面容肃穆,却眼含锋利,以富有节奏的韵律敲击着鼓面,不知为何,他感到敬佩的同时,又隐隐有一丝忐忑,目光不由地移到了边上做指挥的方瑾凌身上。

方瑾凌最终没被刘珂撵回马车,而是留在中军,陪着一群娘子军奏乐……咳,鼓舞气势。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路边折的枯枝,手臂长短,正站在一块大石上,左手一挥,擂鼓声声,右手一扬,锅铲瓢盆噼啪作响。

瞧着跟指挥千军万马似的。

“小少爷真不愧是尚家人,能文能武,就是杂乱的锅瓢之声都能安排得恰当好处。”小团子在一旁拍着马屁。

是啊,尚家人,不管男人女人,一个个都以一当十,谁敢惹?

刘珂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自己亲王蟒袍,望着前方站在阵列后的普通男人,听着后方女眷们的擂鼓敲击,他们就算心有胆怯,这个时候也鼓起勇气将身体站得笔直。

女人孩子都看着他们呢,怎能后退!

于是刘珂没再管正在兴头上的方瑾凌,自己则往前面走去,听着这威声震响,流民应当已经在前面了。

小团子一愣,连忙唤了一声:“殿下,前头危险。”

“危险个屁,百姓都站出来了,本王个大老爷们难道躲在后面,跟着女人孩子一起敲锅打瓢吗?笑话!”

他胸膛一挺,直接穿过临时抽丁入兵的男人们,带着亲卫朝尚初晴走去,然后跳上了马车。

“殿下,您怎么来了!”罗云见此一惊,立刻劝道,“这也太危险了!”

刘珂摆了摆手,问:“什么情况?”

“暂时吓住了,不过没那么容易,还得死点人。”尚初晴看着前面黑压压涌动的人,武器有限,不是谁的手里都拿着刀剑,有的甚至拿着镰刀和锄头,茫然地跟着人流。

若不是天灾人祸,他们合该在这个时候在田里忙农活,而不是为了吃食选择抢劫杀人。

想到这里,尚初晴心中微沉,道:“弓箭手准备。”

罗云跟打了鸡血一样扯起嗓子:“弓箭手准备——”

蹲在各个马车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前方流民的尚落羽和尚无冰,立刻带头张开了弓箭,与其他士兵不同,她们则在流民当中寻找各个头目,准备擒贼先擒王,一一射杀。

流民之中,土匪头子独眼透过人群看着前面整齐划一的军队,心沉到了谷底。

对,军队!

谁能跟军队抗衡?这不是以卵击石吗?究竟哪儿来的王爷,怎么会有军队护送,又是哪一支军?

他看到手下眼里的恐慌,一个个不由地望着他,更何况那些流民,若不是他们逼迫,怕是早就已经丢下兵器,抱头鼠窜。

可他是杀人如麻的土匪,要是投降,他还有命在吗?

想到这里,他狠了狠心,吹了个口哨。

四散在人群中的土匪立刻挥舞长刀,对着手下吼道:“没用的东西,给我上,咱们的人数比他们多得多,一人一脚都能踩死他们,怕什么!”

“都到了这个时候,投降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都得死!杀了他们,把食物抢过来,把财宝都抢过来!”

“谁能杀了那个宁王,就是二当家!”

“别忘了,你们还有老婆孩子在山上,不想他们死,就给我上!”

“杀——”

带着恐惧的目光,流民终究被强行往前撵。

“准备——”尚无冰深吸了一口气,将弓弦拉满,她默默地在心中算着射程,终于眼睛一睁,“射!”

密集的箭矢自阵列之后射出来,流民们抬起头,发现天上下雨了……

第59章 平息

这是一场要命的雨。

刘珂站在马车上,听着一声声的惨叫,看到流民眼里的恐惧,因身无盔甲护具,顷刻间就被一箭穿心,栽倒在地,在最前头的流民如一排排被无情收割的麦子,顷刻间倒伏。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战争的残酷,人命的轻贱,而这甚至不算战争,不过是一场镇压罢了。

他口干舌燥,睁大了眼睛,心跳如擂鼓,眼里只有鲜血和哀嚎,那些侥幸没有死去的流民正在地上翻滚。

刘珂觉得就这一轮的箭,已经足够了。

早已心生胆怯的流民在看到前面的同伴在一阵箭雨之下倒地,那紧绷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

“我不抢了……”

“不要杀我……”

“我还有老婆孩子,我不能死……”

“快逃啊——”

当第一个流民停下脚步,从往前开始后退,便有第二个推开周围拼命地逃跑,然后一个接一个,一群接一群,纷纷抱头逃窜。

他们只是想要活着。

明明有万人,却在这一番威吓和箭雨之下,终于崩溃四散。

前头往后躲,后面不知前面依旧往前进,推挤之下,整个流民大潮瞬间陷入了一锅乱粥之中。

罗云呆呆地看着,不可思议道:“就……这么逃了?”不过是一支不足百人的骑兵冲撞,再加上一轮箭雨,死伤数十人,就让上万的流民不敢再犯?甚至都没有真正对敌过,他们也没死过一个兵!

“简单吗?”刘珂听着这话忍不住问,“若是交给你呢?”

罗云说不出话来,那时候他听着流民的人数只想劝着刘珂赶紧逃回京去。若是刘珂坚持,他能做的也是让士兵围着车队,准备跟流民厮杀罢了。

可若真这么做,就从一开始便输了,他的害怕只会让流民更加张牙舞爪,拼杀在一起只会加剧两方的死伤。

不畏战,才能胜战,虽然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可若不得不战,那用雷霆万钧击溃敌方的心理却也是最快结束战斗的方法。

既然不流血是不可能的,那就流最少的血,这便是尚初晴的选择。

刘珂没再管罗云,只是对尚初晴道:“尚将军,不能让他们逃走。”

此地离雍凉城还有数十里路,这些流民虽然失败逃窜,可是毕竟人数还在,一旦重振旗鼓地杀回来,他们想要再这么干脆地击退就难了。

尚初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她轻轻颔首,抬起手往前一挥,“前进,包围!”

“全军前进——包围——”

罗云大喊声中,整个千人阵队就往前冲,以人字形向两旁散开。

同时尚稀云一牵缰绳喊道:“骑兵绕后,随我围堵!”

骑兵的机动性让他们立刻追上了流民,拦截了去路,手上寒枪凌凌,将最末尾的流民驱赶回去。

马鸣嘶吼带着千人沉重的脚步,仿佛是阎罗王催命的信号让流民更加恐慌,不论土匪们怎样嘶吼都没有任何用处,惊惧和喊叫淹没了他们所有的声音,人潮涌动,不知能够逃往何处。

随着士兵们一起前进的普通百姓也早已经忘了害怕,听着后面不断传来的鼓声和铿锵声,他们握紧刀剑的手,眼中簇着热血火焰,一同嘶喊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退路?在山中作威作福的土匪混在流民里面,满脸的狰狞,只觉得荒谬可笑。

万人被千人包围,居然都不敢反抗!他们看不出人数的差别吗?不,可是他们阻止不了被吓破胆子,以至于连武器都拿不稳的流民。

“一群孬种!”

“给老子杀出去啊!”

“怕什么,都怕什么!”

谁都能投降,就他们不能,终于红了眼睛的土匪他们手里的刀砍向了身边不断挤压的流民,“给我冲,不冲,我先杀了你们!”

见了血的刀让人害怕,抽搐的身体引起惊恐。

崩溃的流民不断逃离他们,只能朝着外围冲散,企图找出一条活路。

眼看着就要冲撞士兵,这时从远方疾驰而来的箭,射穿了那不断挥刀砍着流民的土匪。

流民的逃窜将这些凶神恶煞的匪徒给暴露出来,尚无冰和尚落雨揪准机会一箭一个脑袋,毫不留情地收割了性命。在她们的身边,弓箭手亦是如此。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包围的士兵抬起枪,一同怒吼喊出震天的气势。

终于,哐当,哐当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来,流民手里的刀剑,锄头,镰刀纷纷掉落在地,他们捂住脑袋,满脸绝望地成片成片跪了下来,用绝对卑微的姿态请求饶恕性命。

结束了……

最后的结局比预想中的还要好,这上万的流民不仅安静下来,甚至直接投降臣服。

见此,尚初晴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刘珂,抱拳:“宁王殿下,幸不辱使命。”

刘珂亦抬手满目肃容,敬佩道:“多谢将军神威。”

尚初晴没再多言,朝着流民的方向做了一个请势,目光之中不言而喻,但愿刘珂信守诺言。

刘珂点点头,带着小团子和罗云,点了一队亲卫尽自大步而去。

随着喊杀声的消失,这边大后方的擂鼓声也一同停下,很显然战斗已经结束,而他们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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