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堂官会意,瞬间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便有人搓着手道:“咱们能不能升不重要,重要的是端王殿下能不能进一步?”
“皇上就三子成年,余下的小皇子不是个奶娃娃,就是襁褓婴儿,要么母族不显。当然,去雍凉的那个不算,他这辈子也就只能蹲那儿了。皇上已至耳顺,说不定……”
“哎哎哎,你这话可就危险了。”边上的同僚提醒道。
“不敢不敢,诸位意会便可,总之国之无储,终究于社稷不利,我等是否应替殿下打算打算?”
此言一落,周围纷纷颔首思索,有人问:“莫不是端王殿下有此之意?”
那官员端茶悠悠品茗,淡笑不语。
“若真如此,那咱们可得好好合计合计了。”
“是啊。”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诸位真是好兴致。”
众人听此,纷纷回头,接着连忙起身行礼,“见过杨阁老。”
杨慎行摆了摆手,笑道:“诸位闲聊品茶,今日三司条例司莫不是太平无事?”
明明脸上带笑,可眼底却毫无笑意,让官员心中发憷,首官不禁解释道:“杨阁老见谅,我等也不过刚凑在一起忙里偷个闲罢了。”
“是啊,公务劳累,看久眼睛酸,才轻松一会儿,倒是杨阁老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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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行的目光从那些嗑下的果皮瓜子,以及见底的茶盏上看过,没有拆穿他们,反而笑道:“看来是本官来的不凑巧,请诸位见谅。”
“我等惭愧。”
“杨阁老请坐。”
杨慎行坐下来,自有小吏送上茶水,他端着茶盏说:“诸位,三司条例司为朝廷他推行新政快一年了,诸位劳苦功劳,本官皆看在眼里,届时必向皇上为诸位请功。”
众官员听此,纷纷起身,“多谢杨阁老。”
“您真是太客气了,这皆是下官分内之事。”
杨慎行摆了摆手,“诸位谦虚了,新政虽有磕绊,但大体顺利,离不开诸位的努力,作为阁臣,此乃应该。只是……”他望向了在场官员。
“杨阁老但说无妨。”
“只是千里堤怕溃于蚁穴,今年将尽,冬日正是百姓最困难之时,还请诸位再坚守岗位,若有地方急报上奏,莫要延迟,尽快处理为好。”杨慎行的眼里露出忧虑,老态龙钟的脸上尽是无奈。
众官员听着,互相看了看,然后拱手笑道:“阁老放心,我们自当尽力。”
“那就拜托诸位了,新政是一件持久之战,想要成功,不能只看眼前,这于端王殿下亦是如此。”杨慎行最后道。
“您说的是。”
三司条例司的官员斟酌一会儿,然后笑道:“之前我们正在商议一件要是,既然杨阁老来了,还请您拿个主意。”
“哦?何事?”
他们将熙和园除夕大宴之中推举端王为太子之意低声道来。
“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杨阁老以为如何?”
杨慎行脸上那点笑也慢慢收起来,良久才问:“这是端王的殿下的意思?”
之前那位官员轻轻颔首,“朝中诸位大臣几乎都打过招呼了,只是下官,们人言轻微,虽推崇殿下,可是终究不比您杨阁老在皇上面前的分量。”他见杨慎行震惊的模样,“怎么,杨阁老不知道吗?”
杨慎行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过昨晚。”
杨慎行点点头,“本官昨夜于内阁当值。”
“原来如此。”
杨慎行于是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本官就不打搅诸位公事,先行一步。”
“恭送杨阁老。”
等他一走,便有堂官问道:“诸位大人,那这宁州之事,你们还要不要上奏?”
“上奏什么,都年底了,全都喜气洋洋等着过年,皇上都不乐意听这个,若因此搅了端王的好事,这是谁的责任?”
“明明是好事,朝廷借贷给他们渡过难关,如此低廉的利息有何可闹?”
“也不知道宁州知府做什么吃的,竟由着这些刁民作乱!”
“无能之辈。”
这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此事给揭过了。
而这边杨慎行沉着脸快步走出三司条例司,边上的老仆看着他,不禁问道:“大人,去哪儿?”
“端王府。”
端王是知道杨慎行会来的,在花厅中设了席,看着杨慎行走来笑道:“昨日听闻大人值守于内阁,真是为国为民,恪尽职守啊!日上午后,定然是饿了,快请坐,来人,上菜!”
“下官见过端王殿下。”杨慎行也不推辞,行了礼,尽自而坐。
“前几日,熙和园完工,父皇亲临大为满意,赞赏了老六。”端王端着酒杯道。
杨慎行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非殿下鼎力支持,景王也无法将园子修好,皇上心里清楚。”
端王谦逊地一笑,“这多亏了杨大人啊!父皇说,今年总算可是缓口气,国库有银,可喜可贺。”他说着看了一眼未曾动筷的杨慎行,心念微动,笑道,“本王这里有一事还请杨大人斟酌。”
杨慎行心中知晓,却只觉得荒唐。
端王等了一会儿,见他未曾接话,不禁心中微恼,不过想到今日目的,最终还是笑道:“唉,也是下面人进言,本王倒无这个想法,只是他们既然提了,一切皆是为了本王,受此拥戴,不好辜负他们的一片用心,所以……国储之事,杨大人以为如何?”
他弯弯绕绕,看似谦逊,实则早已迫不及待,说完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杨慎行。
好一个他无想法!杨慎行心中一叹,端起酒水入口,却索然无味,最终还是将酒杯放下,他说:“殿下打算让拥趸何时提议?”
“自是在父皇最为开怀之时。”
“除夕大宴。”
“正是,听杨大人的意思似乎不合适?”
杨慎行道:“殿下若真想听下官一言,的确不合适。”
端王皱眉,“为何?”
“殿下是不知道宁州之事吗?”
“宁州。”端王端酒一抿,眼神冷然,“这与我何干,不是地方官无能吗?连这些刁民都按不下去。”
“殿下,下官之前就说过,不可操之过急,息苗法更甚,为何……”然而杨慎行还没说完,就见端王抬手按下,“杨大人,你说除夕大宴不合适,那什么时候合适?”
杨慎行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时间似乎回不过神,他看着端王略微不耐的脸色,他知道他想说的端王一点也不想听,满脑子都是那把似乎近在咫尺,却又远的够不上的皇位。
“请再等一等,新政不过刚开始……”
“杨大人,本王是明白了,无论时候都不合适,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端王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直接端茶送客。
“端王殿下,下官乃肺腑之言,并非不支持您,而是宁州之事景王也一定知道,他会借此攻讦您啊!”
“不过是些小事。”
杨慎行缓缓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端王,“小事?百姓动乱,难道只是小事?”
“与江山社稷相比,这就是小事。”
江山社稷?当太子?一股股荒唐之意从心下涌上,杨慎行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个结果其实他知道的,可是他无能为力,他缓缓地抬手向端王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杨大人。”忽然,身后传来冷然的声音。
杨慎行停下脚步,回头,就见端王举着酒杯,目光望着那酒酿道:“杨大人既然不愿帮本王,那么本王只能自己来了,此事不强求,不过当众望所归之时,还望大人……”
“臣必不多言。”
端王挥了挥手,“送客。”
第129章 除夕
除夕之夜,雍凉城外,几匹快马从北方荒地疾驰而来,转眼便临近城下。
“晴晴!”陈渡冲着远处的城门高声大喊。
身边的亲卫睁大眼睛,问:“将军,你看错了吧,哪儿有人?”
“将军相思入骨,看着谁都像晴将军。”
“我之前看到他半夜偷偷躲在被窝里看泱泱的手串呢。”
“哈哈,想女儿了,将军,有没有哭鼻子?”嘲笑的声音在这冰冷的夜晚,带来一丝烘烘暖意。
“去你们的吧!老子有贴心小袄,少他娘的酸!”陈渡白了他们一眼,“都什么眼神,一人一马都看不到,怎么打匈奴?还是回家相妻教女去吧!”说完双腿一夹马肚,如疾驰的弦立刻射了出去。
他内心火热,呼着白气,目光紧紧地盯着城门光亮下的阴影处,终于那带笑的眼睛冲入眼前,“晴晴,我就知道你在!”
尚初晴手里握着马鞭,闻言嘴角一勾道:“老远就听到你的大嗓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一定会来等我。”陈渡自信地说。
尚初晴瞥了他一眼道:“若非泱泱那小鬼头非催着我来,大冷天的,我才懒得搭理你。”
这口是心非的话,陈渡也不在意,“行行行,咱闺女没白疼。”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马背道,“你坐过来,咱俩共骑。”
“无聊。”尚初晴说完,调转马头就往城里跑。
“哎,你不乐意,我坐过去也行啊,晴晴!”陈渡赶紧拍了拍自己的马,“快,追上去,别让你媳妇跑了。”
“泱泱,看见你爹娘了没有?”
尚泱泱坐在门槛前,双手捧着脑袋盯着府门的方向,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哟。”
“应当快回来了,你先进来,外头冷。”
尚瑾凌对她招了招手,北方的冬夜,能把人的手脚给冻掉,尚泱泱坐了一会儿,终于支撑不住起身,跺了跺有些冻麻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