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院判与左院判两人怂着肩,两人急得像两只鹌鹑一样在里屋团团转。
一边焦躁地转着,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就是不能看向床上的太后,免得一不小心就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太后在床上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去按着吧?你按腿,我按手。让他们搭把手。伤口会裂的。”左院判满头大汗,实在忍不住了,对方院判说。
他们是指新给太后指派的两个小太监。刘公公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已经被安排到相应的处所治疗。
太后这可是昨天刚做完手术啊。即使姜院使技术高超,这般扭动折腾,内里崩裂出血了该如何是好。
会死人的。
若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二话不说,直接把手脚直接人字形绑在床上就好。
毕竟这种时候,救命要紧。
最开始挪到偏殿时,在姜院使的指挥下,他们合力之下确实将太后这般绑好了的。
只是太后被绑后恼羞成怒,将他们全都哄了出去,留下了赵将军在屋里守护她的安全。
到了早上他们进来,发现绑着的绳子全都解开了。当然太后发怒之前,也没有剧烈扭动,不绑,问题倒是也不大。
麻沸散已经喝了。按道理说,正常的疼痛此时都应该变得麻木了。人应该变得昏昏沉沉的。
然而似乎在这种诡异的寒毒面前,麻沸散只起到一小会的作用,很快太后就又开始感到剧烈的疼痛。
但麻沸散又不能持续地服用。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大领导姜院使和赵将军都不在。凭他们两个人既没胆子也没有能力把太后绑回去。
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伤口破裂,否则他们两个很可能脑袋不保。
“行。”方院判当然亦知道里面的厉害,横竖都是杀头,就本着治病救人的准则行事。
当韩子谦进来见到太后时,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方院判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地跟一名小太监一起合力,在床尾按住太后的两条腿。而左院判则立着身子,与另一名太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向下按住太后的那只手腕。
而太后则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手凌乱地抓着虚空,身子不安地扭动着。
就方院判和左院判内心的想法,最好是用条麻绳从太后的腰腹部在床板上捆住固定了,才有利于她腹部伤口的愈合。
这样子恐怕还是会撕裂腹部内里缝合的伤口。
从古至今的医生都很艰难。
这番模样,很像在控制一个精神病人。既令人感到恐怖又令人感到可怜。
汗水流入左院判的眼中,蛰得眼睛又痒又疼,但他没有手去揉眼睛擦额头。此时他已经筋疲力竭,用最后一口气紧盯着门口,巴望着韩子谦快点来。
见到韩子谦玉白色衣角的一瞬间,他差点喜极而泣,“太后,韩大人到了!”
就像老百姓终于等到解放军来了。终于来了。
方院判跟左院判一样,他的汗已经浸透了深蓝色的锦袍,背后都出现了一团湿漉漉的水印。
急切地喊道,“韩大人!”
他此时已经纯粹在靠着一股信念支撑,听到韩子谦终于来了,心中狂喜,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腿已经又软又麻,根本站起不来。
韩子谦恭敬地如仪行礼:“微臣韩子谦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娘娘万安吉祥。”
声音平稳毫无波澜。
太后听到韩子谦的声音,亦突然醒过来,满脸羞赧地看向韩子谦,却因强忍着的痛苦,再次扭曲了面孔,下意识地压抑住喉咙里的惨叫,“你,你们都先退下。哀家,有话跟韩大人,说。”
方院判因为腿脚麻木,担惊受怕,心灵受到了创伤,整个人几乎虚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左院判相对淡定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两名小太监,早就很有眼色地一溜烟地跑到外面去候着。
韩子谦远远地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扫了眼前的场景一眼,迅速地垂下眸子看向地面,给所有人一点颜面。
目光里既有悲悯也有厌恶。
韩子谦回去之后,查过了师父当初留给他的典籍,里面有关于寒毒的症状记载。
师父特别注明,天下之毒,寒毒最毒,无药可解。
所有的寒毒一当入体一个时辰后,就侵入经络穴位之中,无药可解,至多只能减轻痛苦,压制爆发的频率,但永远无法根治。如果服用剂量较大,如蚂蚁时时啃噬骨头,小刀刻刻割肉,由早至晚痛不欲生,短则一日之内长则一年之内就会丧命。同时浑身寒凉如冰,阴气至盛,阳气稀薄,故而淫欲狂生,而交媾可减缓疼痛,极易纵欲而亡。
待所有人都散去,关好门后。
韩子谦方才抬起头看向太后的方向。
太后侧身而卧,衣衫褴褛,看起来都被汗湿,全都贴在身上,面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上到处都是淤青。而榻上一片凌乱。
此时太后也在目光复杂地看向韩子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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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开心韩子谦能来,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见到他;但以这样的面目见到心中爱慕之人,她又十分惭愧。
她眼中含着泪花。既不知道是该以太后身份命令他过来,还是以师姐的身份请求他过来。
韩子谦转过身去。
太后连忙着急地喊道,“子谦别走!”
韩子谦顿住脚。
太后又哀婉地叫了句,“子谦别走。”
喊完又压抑而痛苦地低吟着。
韩子谦并没有出去,而是先关了所有的窗户,再去柜子里取了身高贵典雅的衣裙,颜色是青莲色,就是偏蓝的一种华丽的紫。
当他拿着衣裙缓缓走向她时,她的浑身都在颤抖,喉咙里痛苦的声音都变得娇软。
韩子谦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把衣服放在床上干净的地方,平静地说道,“换身干净的衣服。你是太后,应该始终保有尊贵。”
太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忽而扑在他的怀中,环抱着韩子谦的腰,哭着说道,“我不要做什么高贵的太后,我只想做你的女人,被你疼爱的女人。”
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冷傲,声音脆弱得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爱而不得的女子。
韩子谦冷冷别过脸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勾起,他克制住心底的厌恶,不想对太后使用暴力,缓缓说道,“太后,你是皇上的母亲。给皇帝留下点颜面。”
既给先帝留下颜面,也给当今圣上留下点颜面。
韩子谦的话宛如刀子一样割在太后的心上,刺痛了她的自尊。
昨夜她在病痛的折磨下,欢乐令她减轻痛苦,根本无法自拔,礼义廉耻统统抛在了脑后。
今日清醒之后,悔恨万分,恨不得杀了赵飞。只是杀了赵飞愈发的欲盖弥彰,她才没有那么做。他那样的男人若不是昨日那样的情形下,她压根正眼看都不会看。
原本自持皇帝的女人,如今跟赵飞这样的人有了苟且,在韩子谦面前更加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此时闻着韩子谦身上独有的竹子气息,还有令人遐想的男人气息,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命丧黄泉,太后恼羞成怒,既然已经有了一个男人,不在乎再多一个,何况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她决然地抬起头,正要不管不顾地吻上韩子谦的脖子,却被猛地推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