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把端木冷月安置好,抬头就看到那个少年神经病一样的独自站在那边大笑。
端木冷月压根就没有看对面之人,只是低声说道:“小心一点。”
语气低柔,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担忧,因为她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会是她看中的他解决不了的。
女孩子就是这样,会给予心上人无限的信心和信任。
“放心。”
路一笑笑,提着黄泉刀,面无表情的走到距离少年大约五步的位置同样双手拄刀站定。
“有事就说,没事就让开,我要赶路。”
李慕然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看了眼对面少年,果然也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皱眉问道:
“你和那个女子是什么关系?”
路一愕然:“就问这个?”
“难道这还不重要?”
路一转身就走。
李慕然觉得有一种被蔑视的感觉,所以他很生气,不过那个病美人正看着,得保持自己本身皇家高贵的风度,所以他决定先不计较,克制的说道:
“你把她留下,我放你走。”
路一停下脚步,转过身,神色不变。
“你再说一遍。”
“她留下!你走!”
回答他的是雪亮的刀光。
李慕然不慌不忙的后撤一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慧心那个倚老卖老的老和尚果然眼光有问题,就这么点耐心?这个少年除了皮囊,还有什么?
刀剑相交。
“叮!”
火星四溅。
承天剑决攻守兼备,但是李慕然却独辟蹊径,觉得既然是剑法,那就是为了杀人,防守应该留给敌人。
接住路一劈过来的一刀之后,李慕然剑未出鞘,展开承天剑决,一剑跟着一剑,剑鞘招招直取要害。
路一在退,心里虽然不喜这个少年,可不得不承认他在剑法上的独到造诣,比起陈公子南宫青羽之流强太多!
进攻的剑招一般走两种路子。
一种追求速度,越快越好,快到敌人看不清楚自己的破绽。
一种追求力量,就算你看清我剑法的破绽又能如何?
我自一力降十会!
李慕然的剑招却是两者兼备,招式很辣疾若闪电,并且一招一式内力激荡。
路一退了十二步,基本摸透了对方剑招的套路。
双脚用劲,身形暴退。
李慕然面露得色:“认输了?”
路一活动了一下微微发酸的双臂,咧嘴笑道:“你话真多。”
说完揉身而上,同样以刀鞘进攻,招式更加直接,就是最基础的直劈,一刀接一刀,节奏不快不慢。
李慕然刚想开口嘲笑几句黔驴技穷!
接过三刀之后笑容就凝固在脸上,感觉像是独自面对咆哮而来的滚滚洪流,内劲一浪高过一浪排山倒海般的碾压过来。
当下只得闭嘴不言,竭力抵挡。
一步,两步……一直退了十三步。
比刚刚路一后退的步数恰好多一步。
路一收刀。
“你如果再追来,我就不再留手!”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回马车。
端木冷月虚弱的竖起大拇指。
“真厉害!”
路一坏笑道:“我还有更加厉害的,等你身子好了给你看。”
老盖咳嗽一声,打马前行。
路一和端木冷月相视一笑。
李慕然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伸手捏了捏酸涩肿胀的胳膊,突然笑了。
“有意思!”
翻身上马,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马车。
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女人想一走了之?
不可能的,放弃不是我李慕然的风格。
端木冷月不肯睡,强撑着让路一抱着她坐在车厢外,说想多看看。
没有太阳,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低垂。
入秋之后,风里已经有了一丝凉意。
一场秋雨一场凉,
愁风愁雨,愁煞人。
看着两侧树木飞快倒掠而去,端木冷月窝在路一怀里神色安详,面露微笑,不知为何她并不讨厌这场突如其来的病。
只有这几天,感觉自己完全属于自己,不用去考虑任何身外之事,而他也完全属于自己,寸步不离。
人生如此,不是很好么?
路一心里却有一些焦急,不时掏出地图来打量,一个下午都不知问了多少次老盖途径之地的名字。
路一越急,端木冷月心里越暖。
老盖突然回头看了看,低声说道:“路兄弟,那个小子一直跟着。”
路一点点头,凭借他的修为自然可以感知到身后那个少年。
李慕然看着马车转过山梁消失在视线之中,连忙打马加快一些速度。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少年到底想把那个生病的女子送到何处去。
不得不承认,路一的实力并不弱于自己,不过真的放手一搏,好像也并不一定会输。
不知不觉之间,李慕然自己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不输”的位置上。
不输其实意味着,已经不胜。
刚刚转过山梁,李慕然惊愕的发现拦路的居然变成了路一。
路一瞪着他。
李慕然神色淡淡:“有事?”
“我和你说过,你再跟过来我不会留手。”
“这条路是你家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只是顺路?”
“信不信是你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朋友病了,请你不要添乱。”
李慕然眼睛一亮,嘿嘿道:
“你朋友?只是朋友?”
“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看到路一逐渐攀升的气势,李慕然突然说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打劫?既然这条路不是你家的,自然谁都走得。”
路一无语。
李慕然得意洋洋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其实这条路是我家的!因为我姓李。”
路一转身离开,因为突然发现身后那个少年脑子有病,病得不轻。
老盖看到难得气咻咻的路一,笑道:
“怎么说?不顺利。”
路一闷声道:
“他脑子有病!”
端木冷月看到路一吃瘪,噗嗤一笑,病靥如花。
天黑的时候风尘仆仆的马车走到一个叫双峰镇的地方。
双峰镇很小,只有一条街道纵贯南北,沿街零零散散分布着十来家商铺,看起来颇为破败萧条。
不过镇子上却有一个驿站,还有几个驿卒,虽然现在江南道平安无事,驿卒却仍然把站内收拾得井井有条,牧王治军可见一斑。
老盖看了看浑身大汗淋漓的马匹,转头对路一无奈的说道:“你们先去附近吃点东西,我去找人换一匹马。”
路一借着微弱的光线撅着屁股趴在车厢里看地图,辛苦找出双峰镇,目露笑意:
“还有一天半,就可以赶到象山郡啦!”
端木冷月盯着路一眼睛滑稽的姿势,目露笑意轻声问道:“你很怕我治不好吗?”
“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治不好。”
“你知道吗?其实这几天我很开心。”
路一心里微微难受,不过还是挤出一个笑脸:“以后我让你天天开心。”
端木冷月突然眼眶儿一红:“如果以后我真的必须离开你,可,可我好怕我舍不得走。”
路一安慰道:“又说胡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我们都还年轻呢,以后一起纵马江湖!不去管那些恩恩怨怨。”
端木冷月握住路一微凉的手,目露向往之色:“那次你喝醉了问我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吗?其实我没有想明白,但是这两天我好像真的想明白了。”
突然车窗外传来咳嗽声。
路一大怒,展开帘子就看到那个少年施施然站在窗外。
“你想干嘛?”
李慕然看了看相依相偎的二人,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我就是提醒你,注意影响!这里是路边。”
端木冷月再次破涕为笑。
“噫!你居然对我笑了!哈哈!记住了,我叫李慕然!李是当今皇帝那个李,是高贵的皇族血脉!”
端木冷月突然觉得路一说得对,这个叫李慕然的有病。
路一放下帘子,两人一脸无奈的对望,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窗外又传来咳嗽声。
路一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
“走,我带你下去吃点东西。”
端木冷月点点头。
路一下车,背起端木冷月,短短几天,明显可以感觉到她瘦了一大圈,身子轻了很多。
李慕然看到二人下车,把马匹套在马车边上,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路过一个售卖糖葫芦的小摊子时,端木冷月突然笑道:“玉儿老是爱吃冰糖葫芦,我却长这么大一次都没有吃过,我想尝尝。”
卖糖葫芦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姿色平庸,不过面相看起来和善可亲。
看到二人在摊子前面站定,连忙笑着招呼道:“公子,您放心,我家是十多年的老店,味道也是远近有名的,您买几串?”
路一笑着道:“一串就行啦,她想尝尝。”
妇人一边从草垛上取出一串糖葫芦,一边问道:“这位漂亮小姐是公子您的?”
路一刚想说话,端木冷月低声抢先说道:
“我是他的娘子。”
妇人笑笑,心想这应该是偷偷私奔出来的吧,一看就知道丫头还是完璧之身,不过当然不会说破,笑道:“好般配的一对璧人儿。”
离开糖葫芦摊子,端木冷月手里拿着糖葫芦,却没有舍得吃。
路边有一个面摊,这会儿也没有客人,路一这几天也没有好好吃过饭,觉得腹中饥饿,就背着端木冷月进了面店。
找了一张临街的桌子,放下端木冷月,扶着她坐下,回头冲掌柜那边要了两碗鸡汤面。
就在这时,李慕然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坐在相邻的一张桌子前面。
“掌柜的!给我也来一碗鸡汤面!多加些面条!”
掌柜的是一个憨厚的中年汉子,看到后面进来的少年穿戴不凡,气宇轩昂,关键是背上还背着剑,自然不敢怠慢,连连应是。
路一打定主意不再理会,陪着端木冷月低声说话,看也不去看李慕然。
李慕然却大大方方的看着二人,尤其是端木冷月,连背影看起来都是那么顺眼动人!不愧是被我一眼相中的女人!脸上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面条送了上来,味道确实不错。
鸡汤味道浓郁,鸡肉也很入味,面条又很筋道。
趁着端木冷月精神不错,路一喂她吃了小半碗面条,吃饱之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吃完面,路一重新背起端木冷月,掏出银子打算结账。
李慕然突然冲掌柜的说道:“我这碗面,也算在他们头上。”
掌柜的转头看向路一,目露歉意。
做生意几十年,自然看得出来,三个人并不是一起的,可能认识,好像关系并不算好,哪里有关系好的朋友分开坐的道理?
路一斜眼问道:
“凭什么?”
李慕然起身,拍了拍手道:
“你见过哪个皇子出门身上带钱的?”
掌柜的手一抖,手里拿着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皇子?
他奶奶的!居然有个皇子在老子的面店吃面!
以后这个牛可以吹一辈子!
不过这个皇子看起来模样倒真是俊啊!
路一冷笑道:
“和我有关系?”
李慕然不说话,微微昂着头,就这么扬长而去。
路一只得一起把账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