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攻克李家寨

众人皆是大喜,在营帐中范青见到了李牟,他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很像李岩,但更文静一些,说话之间总带着一股害羞的样子。

“李公子的弟弟像个大姑娘!”一名头目在范青后面小声嘀咕。

李牟说了寨子里的情况,红娘子和李岩都被擒住了,关在李家族长的私牢当中。寨子里防备很严密,所有乡勇都在寨墙上,有七八百人之多。但寨子中的穷苦百姓和饥民,因为被李岩赈济过,所以大多都同情李岩。李牟秘密联系了一些饥民,准备在今晚发动进攻,夺取寨门,迎接义军进城。

范青立刻让人准备,到了三更天的时候,范青率领数百义军悄悄摸到寨门附近,此刻,天空乌云遮挡月光,四周漆黑一团,只有寨墙上插着许多火把,还有灯笼,隐约看到许多人影在寨墙上行走。

这时候,寨门里面忽然传来呼喝声,随即爆发出来一片呐喊声音,高亢的声音在黑暗的夜色中如此刺耳,动人心魄,随即火铳砰砰响起,兵刃碰撞声和凄厉的惨叫声也随之响起。

在战斗爆发的时候,范青就带着人马从隐藏处冲出来,一直冲到寨门下面,这才发现,寨门并没有打开,寨门里面惨呼不断,显然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暂时还不能打开城门。

范青立刻调整计划,他让数十人举着一根大树干,猛烈的向寨门撞去。这些战士一起发力,口中同时发出嘿的声音。巨大的树干撞在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寨墙和地面都一起微微颤抖。

这种攻城方式是最古老的破门法子,稍稍先进一点的有撞车、攻城捶之类的武器,但范青这群人装备实在简陋,只能采用这种最原始的法子了。李家寨的寨门是双层厚木板钉在一起,外面包着铁皮,再钉上大铁钉,有半尺多厚。里面除了门栓,还用圆木支撑。众人用尽全力撞击,把寨门表面撞的全是凹坑,却也不能撞开一条缝隙。

不过这样撞门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吸引了城楼上的守军注意,给里面攻打城门的人减轻了压力。

城楼上很快就开始向下抛落滚木礌石,箭矢也嗖嗖的射落。扛着巨木的战士不时有人惨叫倒下,立刻会有别的战士上前接替。

范青组织了一批弓箭兵向上反击,黑暗中,只听弓弦嘣嘣作响,城门楼上惨叫声也不断响起。虽然向上射箭准头不如城楼向下射击,但寨墙上的火把和灯笼把敌人的身形照亮,这也让义军的弓箭手占了不少便宜。

范青在远处指挥战斗,眉头越皱越紧。寨门始终不能打开,而撞击寨门的战士已经死伤惨重,寨门外面全是义军的积尸,成一个半圆形,已经死了一百多战士了,城门还是没被撞开。

听城门里的战斗声,似乎越来越小了,显然攻打城门的人处于劣势,等一会儿被消灭之后,寨墙上的进攻定然变得猛烈。这场夺门之战要失败了!

范青正想着要不要撤退的时候,忽然城门里发出轰轰两声沉闷的爆炸声音,随即喊杀声音消失,陷入短暂的沉寂。接着,寨门里面传来拉开门栓的响声,寨门慢慢被拉开一条缝隙,一只血手从里面伸出,沙哑的声音叫道:“快进寨啊!”

寨门外的战士一起大喜,同时爆发出来呐喊声音,“冲啊!寨门开了!”

十几人奋力推开寨门,后面的战士,端着长枪,呐喊着,如潮水一般涌入寨门。在寨门里面还有一些乡勇试图抵抗,不过在义军的冲击下节节败退。

范青让人高呼:“投降不杀!”“义军只杀官,不杀百姓!”

这些乡勇也是底层百姓,为了一点银钱守寨子,根本不想拼命。现在听到义军这样喊,更无斗志,很快就溃散了。

范青立刻组织人马进寨,一面去救李岩和红娘子,一面继续清除寨子中的抵抗力量。

这时候,李牟把范青引到一人身前,只见这人浑身浴血,大夫正在给他包扎。原来这就是最后打开寨门之人,他叫李俊,是李家寨的贫民,被李岩救济过,心存感激,这次攻打寨门十分拼命。最后眼看攻不下寨门了,他举着两个火药包,冲入城门前的守军。众人在城门外听到的两声沉闷巨响,就是火药包的爆炸声音。

正是这两个火药包,把守军炸的焦头烂额,他才趁机冲到寨门前,给义军打开寨门,否则,义军今晚就只能白白死人,无功而退。

范青低头看李俊,只见他满头满脸都是血,火药包爆炸的时候,把他自己炸伤了,差点丢了小命。

范青问他,“你为何如此拼命?”

李俊道:“大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要不是他放赈,我和俺娘早就被饿死了!做人得知恩图报。所以俺就算搭上一条性命也要把大公子救出来。”

范青微微点头,知恩图报,这些百姓心中有杆秤,谁好谁坏都在心里搁着呢!

这时,又有士兵通报说已经把红娘子和李岩救出来了。范青连忙跟着这士兵到了李岩的宅子,只见李岩正在他妻子汤夫人的尸体前哀哭。虽然汤夫人做了错事,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汤夫人终究还是他的结发妻子。

他见到范青,噙着泪拱手道:“不知军情如何?我想给我妻子发送丧事之后,咱们再离开李家寨。”

范青还没回答,只见红娘子带着几名亲兵急匆匆的进来,人还没到,先把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抛到李岩和范青脚下,正是李家族长的首级,喝道:“这老狗知道逃不掉了,自己先服毒自尽,但他也没料到咱们去的那么快,我去的时候他奄奄一息,还说什么朝廷大兵将至,咱们都是死路一条的屁话,让我一剑给刺死了,割了首级!”

李岩看看首级叹息道:“李家族长其实待我还不错,我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呢!”

红娘子呸了一声道:“可惜他终究还是个黑心肠的坏蛋!”随即吩咐属下把首级挂到寨门之上示众。

红娘子向范青一拱手道:“这次多亏范先生相救,否则我们两个明天就一起完蛋了!”

李岩也对范青拱手道:“救命之恩,不敢忘怀!多谢范先生!”

范青谦逊两句,问道:“不知开封那边的军情如何?”

红娘子道:“刚才探子已经回报了,陈永福的部队根本没出开封,就是虚张声势,跟范先生预料的一样。”

既然没有官兵过来,三人就决定在李家寨住两晚,等李岩给妻子出殡之后再走。而且李家奴仆家产甚多,李岩也要一一处置。

李岩立刻给妻子准备棺椁,布置灵堂。第二天早晨,李岩就开始处置家产,家中各种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就随军带走,不能带走的就分给寨子里的穷人,还有些家具之类的笨重什物,只好舍弃,李家的粮仓粗细粮食都搬运出来,一部分要带走当军粮,另一些要散给寨子里的饥民。

最难处置的还是家里的奴仆,李岩家是李家寨的名门大家,男女奴仆一共三百多人,黑压压的站满了天井院子。

李岩宣布,所有的奴仆不论家生还是非家生的,一律将卖身契发还,从此是自由之身。丫环们有亲生父母的,有家人领回。没有父母的,也按着自己的意愿作出安排。奴仆中愿意随军的,可以一起走,当作李岩的亲兵,不愿意的,则发给衣物银钱遣散。

那边红娘子也忙碌成一团,因为义军连战连捷,攻克杞县和李家寨,威名大震,而且有给周围饥民放赈,深得民心。前来投军的年青人极多,在李家寨南门招兵的地方,人山人海。红娘子亲自挑选,只用一天,就招收了一千多新兵。估计从李家寨离开,兵员就能达到三千人。

没有被选上的青年只能失望而归,但也有好多人留在招兵的地方要求收留,一些迫切的青年甚至为此大哭起来。红娘子和几名头目不得不好一番劝解,才将这些人劝说散去。

晚上,李岩、红娘子、范青三人在李岩的书房中围坐议事。红娘子兴奋的说道:“咱们现在兵强马壮了,咱们现在有兵员三千人,战马一千多匹,驮运东西的骡子和驴子有四百多匹,估计再等两天,收获能更多。只是……”她话音一转道:“咱们还是得考虑一下,咱们以后的出路。”

这时候,一名老仆进来,请示李岩书房中的一些珍贵古玩,字画和书籍是否随军带走。

李岩苦笑一声,“糊涂!咱们去行军打仗,又不是考举人秀才,带那么多书,有何用处?”

红娘子左右看看,只见李岩的书房中摆着三个大书架,上面都插满了书籍,许多贵重的书籍还用蓝布套罩着。另外还有一个古玩架子,上面摆满了铜的和瓷的瓶瓶罐罐,许多样子稀奇古怪,自己从来没见过。

红娘子笑道:“你们这些宦门大家公子造反可真麻烦,大大小小的宝贝那么多,这个也不舍得扔,那个也不舍得放手。哪比得上我们这些穷人,一狠心,一跺脚,拎着刀子就走,扔掉的不过是一间破茅草屋罢了,有的人,连茅草屋都没有呢!”

说得李岩和范青一起笑了。红娘子道:“咱们还是快商量下一步的落脚之处,你们二人这两天都太累了,赶快决定完,好去休息一会儿。”

范青心中是有打算的,他这样帮助红娘子和李岩当然是想他们二人一起加入闯营的。但现在闯营的名头在河南还不响亮,不知道他们二人愿不愿意,所以还是看着李岩道:“大公子的意思呢?”

李岩沉吟道:“这事情我反复想过,只是还没有一个确定的主意。杞县这个地方不好,一马平川,四面无险可守。我们人马不多,又都是新招上来的士兵,战斗力也不强,很难抵抗官军围剿。对了,红帅,你是从扬山一带过来的,那地方怎样?”

红娘子摇头,“那地方不好,南面有袁老山,人马众多,总想吞掉我,被我躲开几次。后来我就往北走,山东地界和徐州境内我都去过,一直沿着运河两岸走,遍地都是土寇,很难立足。”

李岩道:“从这里向西有李际遇占据登封一带,往西南有刘偏头占据郾城、西平、遂平一代,混世王占据临颍一带。往南去,大股土匪不多,不过那里的地势同这里一样,四面受敌,平原无险。一直到大别山倒是有险可守,但那里早就被革里眼等数万陕西流贼给占据了。”

红娘子笑道:“还‘流贼’呢!别忘了,咱们现在都是贼了!”

李岩尴尬的说了句“抱歉”才继续道:“现在天下虽大,但遍地都是造反的义军,咱们若想占据一方,自立门户是很难的,我想咱们最好能找一个大股义军投靠才好。”

红娘子笑道:“这大股义军,必须得是仁义之师,否则咱们让人家一口吞了,去跟着人家打家劫舍,烧杀淫掠,无恶不作,那就违背咱们的初衷了。”

李岩点头道:“你说的很好,咱们投靠的这义军,一定跟咱们的宗旨是差不多的,是救济百姓,打击大明乡绅的仁义之师,不是烧杀抢掠的土匪。再者这义军的首领必须有容人之量,如果只是想吞并咱们,或是把咱们当成炮灰,那就不如咱们自己干了!”

红娘子低头想了一会儿,叹道:“前几年有一股陕西来的义军,叫闯营,首领是闯王李自成,名气特别大,他的军队与别的造反军队不同,特别仁义,军纪很好,从来不祸害百姓。听说,李自成本人也是一个胸怀大度的人,只是前年潼关战败之后,就没了消息,唉,要是他们能在河南就好了!”

范青听到这话不禁笑了,红娘子见他笑,哎了一声道:“范先生你笑什么,难道你认得李闯王。对了,你到现在都不说你是哪股义军的人,神神秘秘的,我看你指挥军队的气度不凡,不应当是小股起义军的人,你口音带着陕西腔,难道是革左四营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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