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咸安宫门口的侍卫,王立这才知道走错了方向,赶紧折向南边。
“哦?英武殿?他不回坤宁宫,去英武殿干什么?”
魏忠贤一脸懵逼,苦思多时,仍旧大惑不解。
武英殿,始建于明初,是各朝帝王斋居休憩,或者私下召见大臣的地方。
自嘉靖皇帝开始,皇帝的朝会改在了文华殿,私见大臣改到了乾清宫。
此时的英武殿,是皇后做寿时,接受各宫嫔妃和命妇们朝贺的地方。
“皇后的寿诞是十一月,提前三个月准备,好像也差不多吧?”
客印月只是猜测,魏忠贤却目光一凛:“皇后能把寿诞交给他置办,这家伙还真有能耐!”
“咱们……要不要继续盯着他?”
“不必了!”魏忠贤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摇摇头:“他敢上咸安宫要钱,做事就不会偷偷摸摸!盯着他有何用?”
魏忠贤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客印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却无法反驳。
即便如此,客印月还是派了几名锦衣卫,悄悄跟在王立身后。
英武殿,在皇宫内城的西南角。
从坤宁宫去往英武殿,最近的路,自然是经过养心殿、咸若亭和仁智殿最为方便。
先前,王立本就对皇宫不熟悉,又只顾着欣赏指挥使令牌,这才稀里糊涂走到了咸安宫。
王立没想到的是,张嫣对自己十分信任,她身边的兰若梅却不放心!
他被魏忠贤迎入大殿的一幕,被悄悄尾随的兰若梅看眼里!
于是,兰若梅让徐彩凤和林雪儿继续盯着王立,匆匆赶回了坤宁宫。
“嫣儿!我早就说过,这家伙来路不明!油嘴滑舌!心机深不可测!早该将他赶走!
可是,你偏偏不相信!他已经把消息报知魏忠贤,这下可咋办?”
“难道……我真的看错了人?”
张嫣不愿相信这一切,但又不得不相信。
事情变成这样,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事发突然,她也没了主意,无力地坐在榻上。
“我……我只有这一块令牌……我……”
“嫣儿!那魏忠贤心狠手辣,坤宁宫不能再呆了!咱们马上去乾清宫!就算他魏忠贤再大胆,也不敢对万岁爷无理!”
张嫣犹豫多时,实在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依兰若梅之计,准备去往乾清宫。
就在这时,徐彩凤又匆匆来报:“皇后娘娘!小王公公……”
“王二狗!”
兰若梅厉声怒喝,徐彩凤赶紧改了口:“皇后娘娘!王二狗独自出了咸安宫,一路往南,应该往英武殿去了!雪儿仍在跟着他!”
咸安宫往南,经慈宁宫和咸若亭,确实可到英武殿!
于是,兰若梅更加着急了!
在她看来,王立去往英武殿之前,首先去了咸安宫,不是向魏忠贤报信,还能是什么呢?
金吾右卫指挥使的令牌,就在他的手上!
如果他带着金吾卫杀向信王府,大明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还能活命么?
如果真是这样,朱由校就没了退路,只能支持魏忠贤的“狸猫换太子”之法!
“嫣儿!皇后娘娘!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咱们必须马上去乾清宫!请万岁爷召集各路禁军,马上赶往信王府!”
“罢了!不必了!”
张嫣无奈地摇摇头,轻声叹道:“万岁爷已经昏迷不醒,如何能派禁军?
而且,就算现在派禁军去往信王府,时间也来不及了!”
甩开兰若梅的手,张嫣无力地坐在园边,低声呢喃着:“大明……大明……真的气数已尽么?
大明的江山,真要落在外姓人手里么?不行……不行……”
突然,张嫣猛地站的起身:“兰姑姑!马上帮我召集各宫嫔妃,快!”
“嫣儿!事已至此,命都快保不住了,你还想干嘛啊?”
“不!兰姑姑!大明的男人不争气,咱们女人得争口气!
如果信王真有不测,咱们可以马上召集朝中众臣,另选一位贤明的朱氏的番王,由他继承皇位!
大明的朝政,不能再荒废了!”
张嫣态度坚决,兰若梅拗不过她,只好令几名宫女赶往各宫。
徐彩凤、林雪儿领命而出,柳如嫣却有些犹豫。
“皇后娘娘,兰姑姑!小王公公应该不会谋反!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小婢这就赶去信王府,尽量劝说小王公公……”
“如嫣!你说王二狗不会谋反,又要赶去劝他,岂不是自相矛盾?事实摆在眼前,你去了又有何用?”
“不,兰姑姑,就让她去吧!
若说王二狗会谋反,我也不太相信!
去吧,赶紧去!抄近路!”
得到张嫣的允许,柳如嫣也不犹豫,从玄武门匆匆出城。
……
另一边,借着张嫣给的令牌,王立顺利领着三百多卫兵出城。
只不过,这支金吾卫就像无头苍蝇,始终绕着外城在转圈!
这一转,就是大半天!
因为,领头的王立骑了一匹战马,还在卫营弄来一身盔甲!
就这样,从未骑过马的王立,由一名侍卫帮忙牵马,慢悠悠地往北而去。
在他看来,皇后没有规定带回信王的时间,自己就无需着急;
而且,历史上的信王朱由检,也成功继承了皇位;
所以,就算自己耽误一点点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没有自己,地球还是照样转!
就算没有自己,历史的车轮还是会滚滚向前!
所以,真的不必着急!
穿上盔甲,骑着战马,腰跨大刀,后面跟着一队金吾卫,这是何等的威风!
这一次的骑马,王立喜欢上了呼拉拉感觉!
于是,整支队伍走得更慢了!
甚至,还故意绕着道走!
从阜城门出城后,王立并没有直接往西,而是往北绕至西直门,再往东绕至德胜门,又往北威风了好长一段路,这才缓缓往西而去。
正是这样无头苍蝇般乱走一气,彻底把魏忠贤搞懵了!
刚开始,得知王立带了一队兵马出城,着实把魏忠贤吓了一跳。
这,可是金吾卫!皇宫大内的禁军!
若说东厂和锦衣卫的头头是魏忠贤,那么,大内禁军的头头就是皇帝!
魏忠贤的权倾朝野,能领着锦衣卫满街跑,确实很威风!
但是,王二狗带领的,是朱由校的大内禁军!
他慢悠悠地满街跑,到底玩的哪样?
若说他在耍威风,有谁会相信?
其实,这支禁军刚刚出城时,魏忠贤确实想过信王府!
他很不情愿做掉朱由检,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已经下了令:
如果王二狗的目标是信王府,埋伏在王府周边的锦衣卫,完全可以抢在前面,悄无声息地做掉信王!
朱由校已经半死,他与朱由检再怎么兄弟情深,此刻也顾不上这个弟弟了!
所以,这个险,必须得冒!
得知禁军缓缓往北走,魏忠贤松了口气,但还是在懵圈。
糟了!
大事不好!
难道,他想去城北的宝钞司巡查?
不过,带着禁军巡查宝钞司,这也小题大作了吧?
难道……朱由校或者张嫣,知道了宝钞司贪污银子的事?
我去!
宝钞司贪污的内幕,李应荐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二狗!
其间,虽然没提魏忠贤和吴淳夫的名字,但拔出萝卜带出泥!
如果万岁爷或张嫣想办了自己,宝钞司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魏忠贤汗如雨下!
于是,京城里能够调动的锦衣卫,全都赶到了宝钞司!
当然,锦衣卫不敢冲撞大内禁军!
他们去宝钞司,不是阻止禁军的巡查,而是抢在禁军的前面,伪装成江洋大盗,一把火烧了宝钞司!
这样一来,所有的贪污记录,所有的蛛丝马迹,以及宝钞司的几百太监和临时工,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王二狗他……他又转向西边?加速去了信王府?”
魏忠贤一屁股坐在地上,猛敲自己的脑袋。
靠!
被那家伙虚晃一枪,调走了几百个锦衣卫!
现在赶去信王府,真的来不及了!
好家伙!
我魏忠贤这一生,从没见过这样狡猾的对手!
……
信王府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左顾右盼。
“小王公公……”
认清马背上的王立,柳如嫣又惊又喜,疯了一般飞跑过来。
这队禁军,真的很听话!
王立轻轻一抬手,阻拦柳如嫣的几名侍卫,马上就退开了。
“小王公公!你到底在干嘛啊?他们都说你在谋反!”
“我去!”
谋反?
这个罪太大了吧!
那是要诛九族的!
能随便乱说么?
再说了,我有那个胆么?
还有那么多美女要寻,我舍得谋反么?
虽不知道自己的九族在哪里,王立还是被“谋反”二字吓坏了,差点坠了马!
“谁说的?老子这就回去剁了他!”
厉声怒骂,接着又是呵呵一笑。
翻身下马,紧握着腰间大刀,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
“如嫣姑姑,你看我帅吗?威武吗?像不像个将军?”
“额……很帅!小王公公,你到底在干嘛?皇后娘娘交待的事……”
“哎呀!好不容易当了回将军,总得多过一会儿瘾吧!嘿嘿!
皇后娘娘交待的事,这不正在办嘛!
那个谁,去把信王叫出来!”
“小王公公,那可是信王啊!你……不进去请他?”
“切!”王立不屑一笑,指着自己的盔甲:“我现在是个将军!这一身的铁甲很重的!若要进府去请,还不得累死?”
这话,把柳如嫣吓得连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瞪着王立。
那可是信王!
当今万岁爷的弟弟!
即将登基的大明皇帝!
这个王二狗,竟敢对他不敬!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
“小王公公,你真的没有谋反?”
“切!你想多了吧?我这区区三百人就敢谋反?说出去谁会相信?”
王立又是呵呵一笑,上前几步:
“如嫣姑姑,如果我谋了反,哪有命去找你妹?谁还带我去找你妹?”
“你……”
柳如嫣气得咬牙切齿。
她实在看不懂王立了!
只是凭着直觉,相信他不会谋反。
“既然这样,那……你速速护送信王入宫,我这就回报皇后娘娘!她快要急死了!”
“去吧!去吧!对了,帮我转告皇后娘娘:我没那么快回坤宁宫,还得去咸安宫收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