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距二十里的两支骑兵,经过一整天的追逐,到了夜里全都人困马乏。
扎营休整的同时,双方都在提防着对方的偷袭。
得知明军提前一个时辰起行,皇太极暗叫不好!
顾不上是否有埋伏,急率大军追了上去。
追,肯定是追不上的!
正如曹文诏料想的那样,双方都是蒙古马,都是轻敌兵,怎么追?
然而,聚居的蒙古部落不像关内的明军,没有城池的保护!
如果遭到敌方的劫掠,毫无抵抗之力!
所以,皇太极明知追不上,却又不得不追!
一路上,好几个科尔沁部的聚居地遭到洗劫!
不过还好,损失并不大!
被抢走的,多是豆饼和肉干,以及被杀死后分抢的牛羊!
没有奴隶和女人被掳走!
但,越是这样,皇太极就越发担心!
傍晚时分,果然,不出所料!
“大……大汗……海兰珠不是被掳走的!
她……她听说来袭的是明军,主动迎了上去,主动报出姓名……
然后,她主动骑着马,主动跟明军离开了……”
听到侍婢的话,皇太极顿觉五雷轰顶!
海兰珠,既是未过门的侧福晋,更是当今皇后的侄女,嫡福晋木布泰的亲姐姐!
自己虽是大金的大汗,却不能随意纳妃——想纳个心仪的福晋,只能是奢望!
因为,每纳一个侧福晋,都要考虑蒙古各部落的平衡!
经常是,看不上的必须纳,看得上的纳不了!
唯一看上的海珠,明明已经同意入宫,怎会主动跟随明军跑掉了?
有传言说,她上次被明军劫走,已经遭到多人的凌辱!
但是,从来就没有嫌弃她,甚从未提起此事!
她想吃汉人的烧烤羊肉串,我就给她找汉人掌厨!
她想学汉话,我就给她找汉人老师,给她安排汉人侍婢!
她想以汉人的礼仪嫁入盛京,我就放下身段,学汉人那样给她三书六礼,甄选吉日!
一切的一切,全都依着她!
她还想要什么?
为何要跟明军离开?
唉!
她上次被人劫走,已经够丢脸了!
这次,还主动跟人跑了!
让我的面子往哪搁?
“此事,任何人不得声张?
追!
就算明军有埋伏,也要追!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海兰珠追回来!”
音落,两万八旗兵咬牙切齿,不顾一切地追向明军。
然而,这里是大草原,天宽地阔!
骑兵不受任何限制,可以随意驰骋!
明军往北跑出几十里,潇洒地绕了个圈,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傍晚,八旗兵的战马实在跑不动了,曹文诏也不急着返回,仍然在二十里外扎营。
“海小姐,你真要跟我去大明?”
曹文诏递上一块肉干,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海兰珠。
“这位将军,我不是姓“海”,我的蒙古名字叫博尔济吉特?乌尤塔;”
海兰珠咧嘴一笑,大大方方地接过肉干:“按你们汉人“姓”加“小姐”的叫法,应该叫我“博尔济吉特小姐”;
不过,这样叫起来很不方便;
你还是叫我蒙古语的汉话发音,海兰珠!”
海兰珠!
嗯,就是这个女人!
上次在大同城外,八旗兵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懂满语的士卒就是翻译的这名字!
只是,她应该是皇太极的女人!
为何主动跟自己走?
还想跟自己去关内?
难道,她想做建奴的细作?
不过,从她天真的笑容来看,不像是细作啊!
真要以女人做细作,皇太极必遭世人鄙视!
所以,绝不会!
可是,这个蒙古女人,为何要入关?
曹文诏正在疑惑,海兰珠递来一幅画像!
我去!
太监的装扮?
从画像的面部特征来看……应该是厂公吧?
“将军,我去关内,是想找这个男人!
你一定认识他!
将军,能帮我找到他么?”
“这人是谁?你为何要找他?”曹文诏顿时警觉起来,直直瞪着海兰珠:“这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很清楚……你们汉人都叫他“厂公”;
咽,是这个发音!
将军,你一定认识他!
帮我找到他,我要嫁给他!”
“噗……”
曹文诏真的是喷了!
喝到嘴里的马奶,喷出好几尺远!
蒙古女人放荡不羁,不像汉人女子那般矜持含蓄,曹文诏早就知道!
这个海兰珠,主动说出想嫁给某人,不奇怪!
关键是,她想嫁的“厂公”,明明是个太监啊!
这女人难道不知道,汉人的太监,不是完整的男人么?
用这样的借口混进关内,太荒谬了吧!
可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说谎啊!
我去!
你眼睛怎么红了?
眼泪,怎么说来就来?
我曹文诏杀人不眨眼,却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啊!
何况,这么俊俏一个女人!
“呃……这个……海姑娘……你是蒙古人,厂公不会娶你的……呃……我的意思是,他不会娶妻成家的……”
“不,你骗不了我!”
海兰珠擦擦眼角,神情无比坚定:“三年前,在关内的那几晚,他……他对我很好!
他跟蒙古男人不一样,跟女真的男人也不一样!
走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有不舍,应该是喜欢我的!
我学汉话,就是要找到他!
不论如何,我都要嫁给他!”
海兰珠的话,把曹文诏雷得一愣一愣!
三年前,这女人的身份是奴隶,被王立拉去暖了几晚的床!
在城里的时候,她还跟王立削竹签,做烧烤!
他们听不懂彼此的话,却有说有笑的!
可是……
这女人也说了,王立跟蒙古男人不一样!
跟女真的男人也不一样!
这话很对,却不准确!
应该说,他跟天下的男人都不一样!
当然,除了太监!
这就有趣了!
俩人只是暖了几晚的床,又不能那啥的!
这女人,怎么就粘上王立了?
我去!
我曹文诏,怎么就没这样的魅力?
“曹总兵,你别怪属下多话哦!”一个参将把曹文诏拉到一旁,嘿嘿笑道:“属下听说,厂公的手上啊,有一大箱的秘密武器!
那些玩意儿啊,是从皇宫里,穆宗皇帝的寝宫顺来的!嘿嘿!”
“其中的一个,属下亲眼见过哦!”又一名副将拉住曹文诏,激动得满脸通红:“西厂的宋指挥使,你是知道的吧!
在大同的时候,他把一个琉璃做的玩意儿,以五千两的价格卖给了满总兵!”
两人的话,把曹文诏雷得外焦里嫩!
看看满脸期待的海兰珠,再看看自己下属,曹文诏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们说的那玩意儿,我好像也听说过!
穆宗皇帝寝宫的各式壁画,我也听说过!
不过,那满桂都穷得叮当响了,哪有银子买那玩意儿?”
“欠条,欠条啊!
曹总兵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满桂!
我听说,他给宋哲打了五千两的欠条!
然后啊,他还派出快马,把那玩意儿送往辽东,要求亲手交给他的夫人!”
三人一阵嘀咕,曹文诏恍然大悟!
那玩意儿,不就是琉璃做的嘛!
真有那么神奇?
能让一个蒙古女人放下矜持,不远千里入关寻夫?
我去!
不就五千两嘛,我也弄一个试试!
曹文诏越想越激动,想到蒙古女子跟汉家女子不一样,于是萌生了调戏一把的想法!
“呃……海兰珠小姐,你……真打算嫁给厂公?
若是不能生孩子,不怕后悔一辈子?”
曹文诏的话,海兰珠基本听懂了,却不能完全理解话里的意思!
稍加犹豫,正色说道:
“你们汉人的男子,就算有了妻室,不也可以纳妾么?
就算他有了妻室,我可以做妾啊!
就算不能给他生孩子,他还有其他的妻妾,不会绝后的,我为什么要后悔?”
我去!
这是什么话?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嘛!
曹文诏正在郁闷,海兰珠又说话了:“你们汉人男子的妾室,就是女真人的侧福晋!
但是,如果嫁给皇太极做侧福晋,还可能被殉葬!
嫁给厂公就不一样了,他对女人真的挺好!
而且,你们汉人不是废除了殉葬制度嘛!
还有啊,按你们汉人的习俗,我如果嫁给皇太极,岂不是乱套了?
皇后哲哲,我应该叫她姐姐还是姑姑?
我的汉人老师说过,只有畜生和蛮夷,才会有如此混乱的关系!”
“嗯,你说得没错!”
曹文诏深表赞同,再没管什么“牛头不对马嘴”,哈哈笑道:“大明乃礼仪之邦,后金建奴是没有开化的蛮夷!
你舍弃皇太极,转而嫁给厂公,必成千古美谈!
若是皇太极知道此事儿,不被气死才怪!
他连个太监都不如,凭什么觊觎大明的疆土?
好,非常好!
我就送你入关,送你去见厂公!
再给皇太极写封信,气死他!”
此话一出,军营中的笑声此起彼伏!
海兰珠感觉到曹文诏的恶意,却也没说什么。
自己,只是个女人!
能嫁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能嫁一个不打女人的男人,这就够了!
……
接到朱由检的信,王立有些懵圈了!
这个小皇帝,到底闹的哪样?
呃……不对,他已经长大了!
再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娃!
可是,他到底是发神经呢,还是病急乱投医?
竟然,让自己以监军的身份,全权负责西北诸省的剿贼事宜!
我去!
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厂公,难道不好么?
万岁爷信中说了,四川的试点变法仍然由你负责,不许任何人插手!
如今,厂公以监军的身份统领七省大军,比西厂提督威风多了哦!”
威风?
威风个屁!
他这是病急乱投医!
让个太监统领大军,他是疯了吧!
难道,朝中真的没人了?
陈奇瑜被人弹劾,马上就“解职听调”,我是怕怕了!
换了我王立,想弄死我的人更多!
是不是一有弹劾奏折,我也要被“解职听调”?
我在四川呆得好好的,钓钓鱼,听听听曲儿,打打麻将,甭提多惬意了!
调我去西北剿贼,不是存心想弄死我?
已经注定的事,我可没能力改变!
别说我不会打仗,就算真有经天纬地之才,我也不去!
不敢去,不想去,不能去,没必要去!
李自成,张献忠,高迎祥、罗汝才什么的,全都是亡命大佬!
明军之败,早就是命中注定!
任何时候,只要一有败仗,朝廷必会找人背黑锅!
这趟浑水,休想让我去淌!
另请高明吧!
不过嘛,朱由检毕竟是皇帝!
在没有撕破脸的时候,还是不要触怒他!
那个谁,代我写封奏书!
就说,就说我去山区视察的时候,不小心从崖上摔下来,把腿摔折了!
就说是大夫说的,想要完全康复,少说也得三五几年!
“厂公,这么写不太妥当吧?万岁爷很可能派人慰问啊!
如果王承恩或曹化淳过来,岂不露馅了?”
“这样啊,那就……吓得他们不敢来!
奏书中,就说四川正在闹瘟疫!
鼠疫、天花、霍乱、疟疾、埃博拉、禽流感什么的,怎么吓人怎么写!
反正,吓死人不用你负责!
就说瘟疫一过,如果我还有命在,必会立刻赴任!”
“呃……厂公啊,你刚才说的埃……埃……埃什么拉?到底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