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朱由检也看到南京那边自请撤回弹劾孙传庭的弹章,这也让朱由检松了口气,看来钱谦益确切做出了符合利益的决定。
这也正中了朱由检的下怀。
朱由检也毫不犹豫的翻出了钱谦益的奏疏,丢给了王承恩。
“批红吧,再拟旨,朝廷缺员严重,需要补缺,调礼部右侍郎周延儒为吏部右侍郎,负责补缺名录,礼部郎中温体仁调吏部郎中协助。”
“是。”王承恩赶紧应下。
礼部调吏部,看似平调,但实则衙门不同,以吏部为最,所以周延儒和温体仁是确确实实的升职。
“怎么说?”温体仁被周延儒召来,见到周延儒时便迫不及待的问起来。
周延儒叹了口气,道:“皇上召你我负责补缺,可钱部堂刚刚便遣人送来了起复名录。”
说着,周延儒将名录放到桌子让温体仁看。
“全都是天启间遭罢职的清流。”温体仁看了几眼,皱着眉头道。
“所以这是何意?”周延儒坐在椅子上,慢慢揉着额头,“皇上怎么会忽然调你我来吏部负责此事,钱部堂这份名录又怎么说?”
温体仁笑了笑,道:“这还不简单……想来是陛下不想起复这些清流……”
温体仁说着说着不笑了。
他盯着周延儒看,周延儒也盯着他看。
显然,周延儒不是没有想到,而是目前他们两个人最棘手的就是要怎么补缺。
“总之,陛下定然知道是我们弹劾的钱部堂。”温体仁表情肃然了许多。
周延儒点点头:“所以,陛下便故意批了钱部堂的奏疏,却让你我来负责补缺,这意思便是不让钱部堂如愿?”
“那不然为何不直接给吏部,要多此一举?皇上聪慧,绝不会毫无深意。”
周延儒叹了口气:“但这样一来,我们如果忤逆了钱部堂,岂不就是得罪死了钱部堂?”
温体仁道:“嗯,恐怕这就是陛下想看到的。”
“不对。”周延儒忽然道。
温体仁疑惑问道:“何处不对?”
周延儒看着温体仁道:“如果陛下不愿意起复清流,只谈补缺,那直接下旨即可,何必批钱部堂的奏疏?”
温体仁沉思了一会儿,小心道:“那应当就是让你我小心补缺,既不能过多起复清流,亦不能一个都不起复。”
周延儒点头,也认可这种猜测。
他道:“圣意应该就是如此,圣上不想过于让钱部堂得逞。”
“那你我该如何做?起复哪一些?不起复哪一些?”温体仁看着桌上的名录犯了难。
周延儒也陷入了沉思。
但旋即,周延儒便起身翻找起各部的缺员名录。
“您找什么?”温体仁赶紧问道。
周延儒道:“我找其他五部呈吏部的补缺名录,还有吏部自身的补缺名录,陛下让你我来,恐怕还有一个用意,那便是起用一些各部堂想用的人。”
温体仁也顿时恍然。
先前招贤令风波,圣上骤然起用了重臣,而当时,中层缺员不多,一个萝卜一个坑,重臣们想要起用自己的人得徐徐图之。
但现在不同了,肃贪风波造成了多部缺员,皇上又没有马上同意补缺,以至于吏部也不敢贸然同意,而现在皇上专旨给他们二人补缺,显然是不想按资排辈的补缺,所以正该现将这部分给补上。
“先给各部补缺。”周延儒道。
人事权是政治的一部分,卢象升无人可用,名望不够,导致他行事被掣肘架空,完全竞争不过另一位王象乾尚书,就充分说明着越是身居高位,越需要能为执行和传达自己意志的下属。
朱由检为什么直接专断独行起用重臣,而不是按规矩廷议,刨去他本身就知道自己任用的是有才能的人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要任用“自己人”,没有“自己人”,那就强行创造一批“自己人”。
我提拔你了,无论你承认不承认,你并不是按资排辈上来的,是我强行点你上来,你就是我的人。
“那然后呢?钱部堂这份名录,补缺多少?”温体仁询问。
周延儒道:“不急于一时。”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无论如何都好,补缺这个活都是个好活,刨除为皇上干活,他也得趁机会起用自己人。
那么到最后,才是钱谦益这份名录上的。
补缺一事不是一时半会完成的,朱由检吩咐下去之后,便已经着手忙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见毛文龙。
历经海路至登莱,又从登莱赶路,花费了大半个月毛文龙到达了京师。
随后整备一番后,毛文龙便应召入宫觐见。
这次觐见,朱由检十分重视。
关于毛文龙,朱由检没有什么感觉,即便是有着前世记忆,他对于毛文龙这个人也都不熟悉,原因也很简单,他实在是死的太早了。
不过朱由检对于毛文龙还是比较敬佩的,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在海外建起一个敌后根据地,无论如何天启帝对他的封赏都是配得上的。
而以朱由检的上帝视角来看,毛文龙的价值很高,而只要是能给后金添堵,就是真封毛文龙为东江王那又怎么样?
何况平心而论,毛文龙确实是为辽东失去故地的百姓提供了一个除了死和做奴隶以外的选择。
“毛卿!快快平身,赐座。”
皇极殿内,左边摆着一个大型的简陋沙盘,恭敬的坐着几位军机大臣,见到毛文龙进来行礼,他们都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毕竟,对毛文龙最大意见的袁崇焕还在武学院。
“谢陛下。”毛文龙初次见新君,亦是表现的恭敬万分。
“直入正题,毛卿回京正好,军机处正好参谋着辽东局势,你之后也应当履行军机大臣职责一起议,卢卿,把你们在议的谋略拿一份给毛卿。”
卢象升便将这些日子的对战推演递给了毛文龙。
毛文龙恭敬接过来,然后看了眼这位年轻的卢尚书,神色不变。
“待会再看吧,先陪朕走走。”
朱由检直接下来,朝着殿外走去。
毛文龙一怔,赶紧跟上。
二人走出殿外,随意走着。
“毛卿,之所以让你跟朕随意走走,便是想换一个不那么正式的场合聊聊,毕竟在严肃的殿中奏对,朕实在不太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
朱由检走在前面,轻声道。
毛文龙又是一怔,没等他回话,便又听到前面的声音。
“东江一切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