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柯南的眉毛一挑,大脑中整理着信息,能够被称之为“不可控意外”的情况猜测道:“惠?”伏见宫不置可否地顿了一下,接着才点了点头。虽然或许和柯南想象当中的“意外”有些差别,但只谈结果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惠是个特别的孩子,我不能隐瞒他太多,”在「十种影法术」觉醒的瞬间,惠就注定不能置身事外,早一点由伏见宫把咒术界的真相告诉他,总比未来某个节点由敌人戳破一切泡沫要好得多,“但,我不希望咒术界的人知道他太多。”柯南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态度的变化,这种保护欲带着明确的指向性,他带着疑问,“你是防备着咒术界的某个人、或是某些人?”而且,是从那“某些人”手中保护惠。“就像我说的,惠非常特殊。”伏见宫恶玉心里存着在特殊时刻将惠寄存到江户川柯南庇护下的心思,所以便快速把御三家的势力和禅院家垃圾场一样的“家族文化”讲给了对方。柯南从微微皱眉到目瞪口呆,在某些族群文化上的冲击比他在咒术这种超自然体系上受到的冲击还大,他不确定地开口,“现在,确实是令和年代了,对吧?我是指二十一世纪。”“没错。”“咒术界的圈子其实并不算大,那御三家、尤其是某一个家族的范围就应该更小……对吧?”“没错。”“难怪‘百年没有再出现最强的术式’,近亲结合的弊端是完全没有人了解过吗等等,”江户川柯南感觉胸口涌起一万个不理解和一万个吐槽点,最终带着疑问的视线投向伏见宫,“咒术界有现代科学的课程吗?”伏见宫只用了“呵呵”两个字便回答了一切。平民咒术师们当然经历过正常的小学、国中课程,大部分的小家族也会让孩子在进入咒高之前,去上普通学校。但御三家不一样。他们在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划出了种族隔离般的界限,将无咒力的人视作猴子的事情不在少数。这种划分下,人又怎么会去接受猴子的教育?咒术界中,越是古老的家族越是自我封闭,从这种封闭状态下成长起来的继承人通常扭曲偏执,哪怕是被视作御三家异端的五条悟都是偏执叛逆的一种代表。哪怕享受着先代成果,但受供奉的主家从来瞧不起那些“走偏门”的分家,哪怕那些分家提供了主家的半数以上的生活成本。当代奴隶制,名副其实。江户川柯南没有再刨根问底,他见过很多压抑大家族中的悲剧,很清楚脱离那种桎梏的不易。“我不能完全相信咒术师。即使我知道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之分但人心难测,人性却易测我知道御三家在咒术界的权力,我不能赌。”伏见宫恶玉认真地看着柯南的眼睛,“如果、如果未来出现了变故,我失踪或是死亡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看顾惠,就当是作为对你无条件提供这些信息的回报?至少在我尚在此世的时候,我会给你提供一切我可以提供的帮助,只换取你对未来某一天的承诺。”这个条件是诱人的,但没有诱人到让柯南失智的地步。这样重要的承诺,他可不敢、也不能轻易地许下。他仔细地斟酌,不论是第一印象还是现在的坦诚,伏见宫恶玉在柯南心中的分数都高于平均线很多。而江户川柯南说实在话恰巧也有着管人闲事的习惯,这像是每个侦探的通病,越是好奇心驱使的必然之路。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有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为什么是我即使你需要一个知晓咒术界存在的普通人,但我……你为什么相信我?”不仅是保守秘密、平等看待惠的部分。还有“照顾”的部分,对方为什么相信他有能力去照顾另外一个儿童?“我也只是个小学生吧?”将重要的孩子托付给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这就像当初怪盗基德把飞机的副驾驶托付给他一样,带着明显的逻辑漏洞。怪盗基德会那样相信他的原因,柯南知道,那伏见宫会相信他的原因呢?“因为我知道你,”伏见宫恶玉推着眼镜,让光线在镜片上反光,“我知道你可以,工藤新一。”第35章 一个意料之外,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击中了江户川柯南,他原本探究和思索的表情一僵。一口气吸进胸口,便哽在了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你、你在说什么啊,新一哥哥可不在这里,”柯南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倾斜,真实身份被戳穿得突然,伏见宫还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让他完全没有时间反应,“他很久没有回来了,啊哈哈”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却在伏见宫的表情中停了下来。“我认真地认为,我们可以跳过无意义的过程比如你打算证明你和工藤新一不是一个人,然后我再一一反驳,最后拿出关键性证据一锤定音。”几乎所有的身份拆穿都是这个过程,尤其是当敏锐的侦探工藤新一在掩盖自己身份的时候,总是很拙劣。伏见宫认为,柯南之所以能平安活到今天,主要是靠无尽支持他的大宇宙意识也就是青山刚昌不愿意完结的心,“所以,我可以直接快进到证明与反证明的结尾”对方的语气和状态都足够笃定经历过数次身份危机的柯南很快便判断出来,伏见宫恶玉不是在试探或是虚张声势,他是已经确认了答案。不论确认的渠道是什么,对方都很可能拥有一定的证据这样的想法让柯南的心里一慌。和先前的每一次身份危机都不同过去,不论是什么人发现了他的身份,他都相应掌握着对方的很多情报。或是真实身份,或是难以宣之于口的作为,抑或是可以受到信任的态度。这种真相的交换,成为了一种制衡。但,伏见宫恶玉在所有的“知情人”中,无疑是对柯南来说最陌生的那个他对他的了解细算下来少得离谱。可同时,对方又显而易见地在掀开他马甲之前,先一步送上了自己的弱点。他是在说出了自己的诉求之后,才袒露了自己对工藤新一身份的了解,主动让局面达到了平衡的状态。江户川柯南丰富的内心戏没有传到伏见宫的耳朵里。后者只看到沉默的男孩,以为柯南仍有疑虑,便干脆自爆卡车,流畅地背出了那段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台词,“你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在你跟青梅竹马的同学毛利兰一起到游乐园游玩时,目击了黑衣组织的交易现场。当时你只顾着偷看交易,却忽略了从背后而来的另一个同伙这里插播一个你被一棒锤到的画面你被那个人强灌了毒药,等你醒来时,咳咳”伏见宫刻意掐着嗓音,想要制造出更换声优的效果,“你的身体已经缩小了!要是让他们知道工藤新一还活着,不但你的性命难保,还会危害到你周遭的人。于是在阿笠博士的建议下,你隐瞒了身份。当小兰问及你的名字时,情急之下,你化名为江户川柯南即使身体缩小头脑一样聪明,无所不知的名侦探,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小镇做题家的身份让他的背诵非常流畅,一气呵成。而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目瞪口呆。这已经不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问题了,伏见宫描述的过程详细到连他和阿笠博士的私人对话、甚至是他的取名的心理活动都一览无余。这已经不是情报和推理能够企及的范畴了。江户川柯南面露难色,“你不要告诉我咒术还有这种功能。”“啊?不不不,只是我的一点小灵感,”伏见宫恶玉连连摆手,一脸别开玩笑的神色,“再加上半猜半赌”江户川柯南仍然感到很别扭,有一种被扒光了|裸|坐在这里的感觉。他不会有什么读心术一类的术式吧?“放心,只是猜和赌,我又读不了心。”江户川柯南眼睛一瞪,“哈?”“但我确实有我自己的情报来源,”伏见宫恶玉抬起食指,“我选择把惠安排到这里是有原因的,地图上有那么多城市,可我偏偏选择了米花町。”“你认为这里很‘安全’?”这个答案甚至不需要多少推理,伏见宫的态度相当明显。可即使是江户川柯南这样土生土长的米花人,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米花町有多安全。米花町能养育这么多侦探是有原因的。“我不仅仅是指肉眼能够看到环境。”伏见宫并不能直接说,在多重宇宙交错的情况下,米花町从某种意义上是受到自我世界意志保护的,但同样的道理却有办法解释给柯南听。“你是指咒术环境?”其实不仅仅是咒术环境。伏见宫没有正面点头或是摇头,而是跳开了答案,直接进入了详解内容,“真人也就是昨晚在你之前,我们遇到的咒灵,有人形、有领域,那绝对是毫无疑问的特级咒灵。”江户川柯南摸着手边的书,这样重要的概念他当然已经读到过了,“那种‘稀有的’、‘毁灭性’的咒灵?”“没错,但如你所见,就结果来说,他并没有造成‘毁灭性’的后果。抛开真人成长度和我们应对方式不谈,就从环境来说,真人在米花町是无法发挥出自己最大实力的。”特级咒灵可不是纸糊。别说是真人这样一定程度上开发了自己能力的咒灵,即使是刚刚诞生的特级咒灵,也足以干掉一百个一年级生。真人的表现不该像昨晚那样拉胯,在三小只一年级生攻击的那个瞬间、在杀人鬼被送来之前,他有绝对充足的时间杀死咒术师一百次当然,那也和真人喜欢玩弄猎物的习惯有关系。但对方也绝对不应该那样“脆弱”。和杀人鬼的战斗中,伏见宫恶玉还没有清晰地判断,但其被运输工带离米花町的瞬间,那种稳步暴涨的咒力却让人印象深刻。“为什么?”江户川柯南没有办法用他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找出一丝一毫的答案,咒术体系在他脑内的拼图太少了。“你其实在这方面很有功劳,柯南君。”伏见宫恶玉神秘地冲他挤眉弄眼,“首先,我发现你们米花町的人,都很直接。”柯南不解其意。伏见宫也没有让他自己猜,直接便接话,“你们米花人有什么仇啊恨啊的,很快就自己出手报了真正做到了与其内耗伤害自己,不如发疯杀死别人,单是这个精神状态就领先其他地方一百年。”“……哈?”江户川柯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个理由。更让人发笑的是,这个理由细想便有合理之处。“杀人的人报了仇,通常也就消解了苦闷,多余的嫌疑人通常也能袒露心迹,排解情绪。那被杀者的怨气和仇恨呢?这不就看你们米花町高质量的侦探了吗?一哭二悔三下跪不论是谁,都得到了安慰。甚至包括很多的旁观者也会因为看到了别人家更糟心的事而对自己的生活释然。”几乎是段子一样的玩笑话,但伏见宫恶玉却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而诅咒的本质是普通人无法控制的负面情绪,即使咒术师的咒力来源中占比很大的是内循环咒术界也有越疯越强的说法,但咒力环境依旧很重要。”伏见宫一顿,“米花町的咒力环境太差了,所以会让咒力体系降格。”体系降格会影响所有和体系相关的东西咒术师、咒灵甚至是咒力本身。可身处体系之中的人往往很难感知到降格的过程因为当一切都在这个环境中降格的时候,任何平行的对比对象都在降格,也就没有了参照物。“降格……”虽然乍看有些离谱,但对咒力体系不甚了解的江户川柯南反而更容易接受这样离谱的概念,他脑中的灵光“piu”地闪过,“所以,井之原爱理她也是因此才藏到米花町的吗?”“嗯哼,我的猜测也大差不差。”伏见宫恶玉最近在思考的就是这种可能性。如果换作是他,选择一个全米花最安全的地方,他的选择也一定是毛利侦探事务所。问题的关键在于,井之原爱理如何能够有和伏见宫一样上帝视角判断的。“那为什么最后是毛利侦探事务所?”江户川柯南恨不得能一次性把咒术知识全部塞到脑袋里去。伏见宫耸着肩摇头,“或许是因为你们的情绪状态全米花最稳定?抱歉,开玩笑的你的问题也是我想要搞清楚的。井之原爱理已经死了,我们也没法儿再去问她本人。”“但线索还是有的,”江户川柯南自知在探究井之原爱理动机方面遇到了瓶颈,便很快绕开不通的死路,换了个方向,“至少现在我知道,在井之原爱理死后,谁最着急清理她存在过的痕迹。”也就是清理残秽。而通常着急做这种事的人,都是做贼心虚的人。“咒术界总监部和真人。”伏见宫了然。江户川柯南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桌面,“还有琴酒黑衣组织,他们也牵涉其中。”总监部、真人、黑衣组织咒术师团体、咒灵和犯罪集团这三者之间一定存在他尚未解清楚的关系。他隐隐感觉到,过去了解到的冰山一角之下,那些尚未露出水面的部分,才是真正寒冷而黑暗的部分。工藤新一困在幼小身躯里的灵魂兴奋着,抑制不住挖掘的侦探本能。第3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