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前脚关上,汪士奇后脚就瘫到了沙发里去。“救命啊!”他捂着脸沮丧的大叫:“这案子还结不结得成了!”
“要结案很简单,现在动机、人证、指纹、凶器都凑了个七七八八,除了一点,嫌疑人已经死了。”郑源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屁股:“写完报告,这事儿也就了结了。”
汪士奇松开手,狐疑的盯着他:“你认真的?”
“我说的是不动脑子的情况。”郑源把他拉起来:“现在有了顾天晴,成长中心任过职的那四个人算是能串上了,按照你说的,胡励勤跟孟雪有情人关系,又拿到了顾天雨的死亡证明,顾天晴也有动机杀他,田羽死前去过顾天晴的房子,合理怀疑她撞破了顾天晴的秘密,比如关在密室的谢离,所以被杀人灭口,顾天晴的父母做主把他姐姐送到了新生成长中心,导致了顾天雨最后的死亡,同样值得被报复。”
汪士奇好像接收到了郑源的脑电波似的,顺嘴就接了下去:“所以现在还差两个人。一个是院长葛玉梅,她为什么没有死?另一个是顾天雨的班主任,培礼中学的语文老师孙志军,他为什么又死了?”
“如果一切的源头是顾天雨,那按道理这两人也要到她身上去找答案。”郑源问道:“有人跟进孙志军这条线吗?”
“有啊,新来的小屁孩儿……咦,他人呢?”汪士奇拉开门,对着走廊吼了起来:“齐可修?齐可修!死小子跑哪去了?”
***
齐可修此刻正在一处暗巷里,路灯早就碎了,借着月光只看得清对面影影绰绰的轮廓,四个人,手里都有东西,不知道是刀枪剑戟还是斧钺钩叉,反正一看就来者不善。周沫缩在他的背后,嘴里还在挑衅:“有种过来试试啊,我告诉你们,这可是警察!专业打架的,信不信把你们揍到妈都不认识!”
齐可修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嗓门回头吼她:“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且不论他是不是专业打架出身,赤手空拳一对四还是有点太难为他了。为首的小混混嗤笑了一声:“警察?小妹妹你本领不错嘛,这都能泡到手?有没有警官证啊,冒充公安干警可是要坐牢的啊。”
“有没有警官证也轮不到你看,劝你一句,赶紧滚蛋,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不然咱们就牢里见。”
“擦,抢老子的妞还这么狂,我倒要看看你几斤几两。”小混混手里的木棍一挥:“兄弟们,给我上!”
齐可修绷紧了肌肉。他这辈子没为女人打过架,没想到第一次英雄救美居然献给了一个黄毛丫头,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气哼哼的冲周沫伸出了手:“书包给我。”
“啊??”
“叫你给我就给我!滚一边去!没叫你别出来!”齐可修一把抢过她的运动包,斜跨的尼龙带子十分结实,里面实打实的好几斤教材,甚至还有一个不锈钢保温杯,抡起来能听见破风的声音,倒是一件趁手的武器。他左右开弓挥开了两个喽啰,立刻又被第三个缠了上来,虽然互相都没占着什么便宜,但围着他的混混就像一群鬣狗,跳着脚嘲弄,间或过来试探一把,消耗着他的力气,时刻打算攻其不备。他知道持久战是自己吃亏,一定不能真的动手,但他还需要坚持至少五分钟。
唯一的办法,只有铤而走险。
齐可修大吼一声,撞开挡在身前的小混蛋,直取领头的那个。那人见他突然猛冲过来也慌了神,手里寒光一闪,一根金属棒球棍当头劈下来,齐可修一咬牙,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击。
同一时间,他手里的包带勒到了对方的脖颈上。
几个喽啰还想上前,他手一紧,混混头儿马上吱哇乱叫起来:“停停停停停!我、我要死了!喘不上来气了!”
“死了还算你造福社会呢,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他一脚踹到对方的膝盖窝里,把人给踹跪下了,旁边几个人僵持在四周,谁也不敢先动换。迟来的痛从头皮上炸裂开来,齐可修觉得脚下有些发虚,额头上也痒痒的,好像有什么要淌到眼睛里了。——不行,不能动,不能露出破绽,再坚持一下,再坚持最后一下!他咬着自己的舌头,感觉到视线渐渐模糊,就在这时候,周沫突然喊了一声:“来了!”
熟悉的红蓝光旋转着映入视网膜,伴随着亲切的警笛声。他的昔日同事们包抄过来,其他几个混混作鸟兽散,只留下地上的那人,已经吓得拉都拉不起来了。
开战之前,他把手机塞到了周沫的手里,让她给自己的民警哥们儿发了短信。
“你……你没事儿吧?”等人被押走了,周沫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一看他半边脸的血,一下子眼眶就红了:“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吗?”齐可修自己说完自己也觉得可乐,他可不就是警察么。他咧嘴一笑,谁知道牵扯了伤口,额角跟过了电似的又疼起来:“哎呦!”
周沫赶忙凑近了查看,掏出了手绢要替他擦脸,想了想又拧开了保温杯倒出一点温水,先把手绢濡湿了再按上去。她料理得专注,齐可修却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手脚也跟着僵直起来:“行、行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来啥呀,你知道伤口在哪么?”周沫的语调里有点心疼又有点嗔怪:“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案子要紧,不是你叫我赶紧过来的么。”他抢过周沫的手绢按在额头上:“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最近学校里发起了活动悼念孙志军,还说他是被坏人杀害的。我告诉你,他根本就是死有余辜,我要揭露他的真面目!今天叫你来这边,是想带你见我朋友,谁知道,半路居然被那几个混蛋跟踪了……”
“哦?”齐可修脑子里闪过第一次见周沫的时候她说的话——我的好朋友被孙志军害了,我要复仇。“你的朋友,就是那个……”
周沫点点头,拉起他的手带他向前:“来吧,她就在前面那家酒吧打工。”
***
同样是十六岁的小姑娘,面前的人跟周沫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晓钰,这位是齐警官。”周沫过去挽着一个女孩的手,大高个儿,烟熏妆,渔网袜一路延伸到齐腿根的紧身短裤里。一听到警官两个字,女孩的眉头立马皱了一下:“你叫他来干嘛?”
“来帮你啊。孙志军那样对你,怎么能轻易放过他?来,你今天就把他的丑事全部说出来,让警察帮你做主。”
周沫使劲拉着那个叫晓钰的女孩,却被对方一把甩开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人都死了,我也把这事给忘了,还提他做什么?”
“忘了?忘了你怎么不回去上学?忘了你跑这种地方混着不回家?”
“这种地方?”晓钰的声音冷下来,嘴角却上翘了:“哦,嫌我脏?那你还来干吗?”
周沫不说话了,手却再次伸过去拉着对方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撒开,大颗的泪珠很快就在眼角汪起来,晓钰不看她,眼圈却也跟着红了。
齐可修直觉现在这种局面就是女孩子的修罗场,一定要靠他这样的男子汉来破局。他左看右看的斟酌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你们还要闹多久,作业写完了么?”
果然,两个女孩齐齐转过头来,异口同声:“滚!”
然后事情就简单了,楼梯间,一人一支可乐,外加一个全家桶,等眼泪抹干净,齐可修就摸清了孙志军不为人知的一面。
语文老师,男,清瘦,高个,声线低沉,写得一手好粉笔字,在外面不算什么,放在学校这种封闭环境下就不一样了,十几岁文学少女的小心思像清水里的锦鲤,一钓一个准。小姑娘都对自己的创作敝帚自珍,能得到老师的垂青甚至赞美是无上的荣耀和幸运。引诱的手段无非那些,单独辅导,交换笔记,送书送糖,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齐可修的意料。
“他不是正常人……他变态的……”晓钰抱紧了肩膀,眼神空洞,像是坠入了急冻的冰窟里:“他喜欢拍照……”
有裸露的,还有比裸露更不堪的,她被绑住,按进水里,穿刺皮肉,血顺着胸口淌下来,缺氧的挣扎,发青的脚腕,大哭,失禁。
而比那还要可怕的是——不止一个女孩。
她偷看过那些“收藏品”,一个两个三个,同样有点肮脏的白墙前面,同样年轻的面孔写满了惊惶,透过照片都能听到一阵阵细弱的哭声。
齐可修喉咙一紧:“先别怕,我们查过他硬盘了,也搜过家里,没有关于你的东西。”
晓钰松了口气,周沫的脸色却暗了下去。“完了,”她说:“出事之前我跟了他两天,发现他给出过一一个小箱子,有个女人开着个车过来接的……不会是已经藏到别人手上了吧?”
藏到别人手上事小,要是倒卖了才更麻烦呢。齐可修有些头疼,但还是少不得安抚着惊慌失措的两个少女:“这个事情我会去解决,你们先回去,特别是你,晓钰是吧,我不管你现在在这儿做什么,都给我赶紧辞掉回学校报到,明天起我会让同事每天过来查场。”
晓钰不高兴的想要反驳,被齐可修斩钉截铁的打断:“我知道你不服气,但你现在才十六岁,我宁愿让你现在骂我,也不想让你十年之后骂自己——如果继续这么混下去,你能不能活到十年之后都两说。半大小姑娘的尸我也不是第一次收了,烂成啥样的都有,脸颊上,就那,霍开一个洞,蛆哗哗的往下掉——”
晓钰被他一指,啊的一声捂住了脸:“行了行了,我回去还不成吗!”好说歹说的,总算把两个祖宗送上了出租车,齐可修一摸口袋,六个未接来电,全是汪队打来的。
“你最好有无法反驳的翘班理由。”汪士奇的声音听着有点不高兴。不过没关系,齐可修想,马上他就会高兴的。
“我知道孙志军在搞什么名堂了。”他举着电话,脑门上灼热的伤口好像锻造成了一枚勋章:“只要查到收件人,我们就能拿到他虐待学生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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