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可以的。”阿执自信地朝白夫人眨了眨眼。
白夫人知道阿执鬼机灵多,从小除了白子清没人动得了她,讪讪无话。
“这鬼丫头说不定真的行。”白子清看了眼阿执说道。
白兴昌听着妹妹对阿执的赞许,嘴角的笑容毫不掩饰地彰显着自己的骄傲。
潼玉从张夫人房中出来后,府中曲径深处隔着漫天大雪貌似立着一位粉色衣服的姑娘,那身影他甚是熟悉,心头却毫无波澜。他向那粉色身影处走去,那姑娘年纪不大,柳叶眉下一双秀眼,面色绯红,留着短短的刘海,发髻上别着一个银簪子,手里抱着一个暖壶,微微浅笑不掩羞涩。
“潼玉哥哥。”这女子见到潼玉走来脸上的酒窝更深了,甜声唤道。
“原来是素柔妹妹,妹妹不畏严寒在此处已久,想必在等吴管家了。”潼玉淡淡望着面前肩头已落有一层积雪的素柔,冷淡道。
这吴素柔乃张府管家的独女,年仅十四,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东溪镇也小有名气,只不过碍于吴管家出身秀才,思想迂腐,她这么多年来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每日就待在深闺中写写画画,见过的男子也只有张府众人。吴素柔面容清秀,教养甚好,府中的年轻男子无一不对她有所向往,可人人皆知,这个女子早有心上人,那人便是张家大公子,张潼玉。
素柔不停在暖壶上摸索,虽是与潼玉说话可却未敢看他一眼,低着头对着自己的脚尖傻笑。
“素柔不是在等爹爹......是在等......等潼玉哥哥。”,素柔抬头看了看潼玉,可是眼神刚一对上却又缩了回来,甚是羞怯。
一项端正严肃的潼玉怎会被这滥有的桃花改了心性,他不改语气地问道:“何事?”
“前几日听爹爹说你已经从尚河镇回来,我未能来瞧你。心下想着,除夕你会来夫人这里,便就在此处等你了。”素柔拨了拨鬓角的散发,娇声说道。
素柔故作娇柔姿态,却不想这潼玉冷声回道:“素柔,我没有赏钱赠你,我还有事,要先行一步。”
素柔如被冷水从头泼到了脚底,所有的遐想,所有多年里的勇气,都被这嘲讽似的一句话彻底毁掉。
潼玉自是知道素柔一向自爱,也意识到自己搪塞的太过牵强,缓了缓语气说道:“素柔妹妹,我还要去寻凌才,告辞。”
眼看潼玉擦身而过,不留下片刻温暖,夜里的寒风好像更刺骨了。素柔回眸望去,可是那人已经不在,眼眶的泪水悄悄从面颊划过,曲径中只留有她独自哀伤。
元宵已过,张府的院落中还有积雪犹存,寒意犹在,张府也迎来了最后的离别。
张夫人倚靠在床边,本就面无血色,如今却要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踏上渺茫的征程,神色中又多了些许生离死别的悲凉。张远柏坐在一旁,亦是神色惶惶。
潼玉和凌才跪在床前,屏息凝神只等张夫人开口。一向话多的凌才也预知到了自己以后不堪的处境,眼前的景象或许一转眼便就一去不复返。
“潼玉,你是兄长,之后无论是何处境,无论你和凌才是否同在一处,都要记得张家的使命是要靠你延续下去的。”,张远柏心中万般不愿,却不得不将最后的嘱咐讲下去,“你们要信仙老,信徐阁主,还有清羽帮的所有兄弟们,只有你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才能将大齐救出于危难,才能让北狄,让东海的倭寇不再欺压我大齐的百姓,才能使乱臣贼子不会将我大齐的子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张远柏攥紧了拳头,沉声说道。
“爹娘,你们放心,我和凌才定不负众望。”潼玉红着眼睛义正言辞道。
说完,趴在张远柏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片刻不愿起身,他心知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泪水早已划过脸颊,却不愿母亲看见一向稳重的自己泪流满面,头顶着地掩起脸来任由泪水落下。
“爹娘,儿子以前不懂事,也自知不才,只能保证不惹仙老生气,不给张家丢人,我......儿子给您二老磕头了。”凌才声音沙哑,心里纵然不舍家里,但更多的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这么多年他只知道有潼玉在,一切都不会成为他的负担,可是不久他便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的不堪与天真。
张远柏哀叹着扶起两个孩子,看了看床边面色蜡黄的夫人更是心如刀割,挪了挪步子背过身去拭干了泪水,等着夫人对两个孩子最后的嘱托。
须臾,张夫人缓缓起身,彩云将准备好的湖蓝色梅花底披风从架上取下,为张夫人穿戴整齐。
张夫人理了理鬓边的散发,回身浅笑,不曾露出半分不舍与伤感。
“潼玉,凌才,娘送你们。”
她的语气很是淡然,可在潼玉和凌才的耳朵穿过,却显得很是沉重。
她拉过两个孩子的手从容地朝门外走去。潼玉牵着母亲纤细柔软的手,想起童稚时英姿风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一双手也曾斩杀过倭寇,拉过大弓,想到这里他的心更痛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团聚,母亲的病不知能不能侯得起他的归来。
为了不让下人们疑心,张远柏召来近处的暗士在侧门侯着,那暗士穿成马夫装扮此时已经等在门口了。
张夫人牵着两个儿子走到马车旁。她依旧不忍松手,看着从不哭泣的潼玉如今却红了眼眶,就像儿时被责罚的委屈模样,她正了正潼玉的衣襟,又转眼看向凌才,这可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孩子,可是马上就要亲眼目送他离去,颤抖着双唇,千言万语在离别这一刻都变成了一句:“保重,娘等你们。”
说完,狠了狠心,当即甩开儿子们的手朝张远柏身后走去,张远柏亦是不愿流露感情的人,对着车夫大手一挥,止不住的眼泪奔涌而出。
潼玉眼见父母亲如此哀痛,不愿他们陷入离别太深,咬了咬牙大步跨上了马车。不曾落泪的凌才从未见母亲如此,澄澈的眼睛里慢慢溢出了晶莹泪水,正想上前抚慰母亲,却闻身后马车内潼玉呵斥道:“张凌才!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