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说得很慢,带着身为人父的慈爱,又带着对兄弟出手后的愧疚。
不仅如此,他的心里还很委屈,尤其是先皇那句“野心很大,能力不足”的评价,让他着实难受得紧。他也想证明自己,可是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后,他真的想放弃了。
他自己觉得羞愧,也不知道自己的子孙们会如何想自己。他想要镇压叛乱、驱赶侵敌,想守护好先祖留下的江山,想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富足、安稳的龙腾帝国,可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砸得彻彻底底,亦输得明明白白。
“朕这般作想,你们能理解吗?”林澈紧张地问自己的儿子们。
“儿臣们都能理解。”皇子们纷纷回答。
看着孩子们这般懂事,林澈的眼中出现了一道欣慰的色彩。
又说道:“若要请回你们王叔,那龙腾军就得交还给他,若是日后你们继位,也不能染指龙腾军的统领权,你们介不介意?”
“父皇,如果王叔不肯出手,龙腾帝国都要没了,一个龙腾军的统领权又算得了什么?”
“对啊,始皇开创龙腾帝国五千年,这五千年来帝国傲视群雄,哪个不害怕?又有哪个不羡慕?如此盛世不能断送在咱们手中啊!要不然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王叔虽然不苟言笑,也与我等不算亲近,但也从来没有刻意针对过我等,反而在关键时候还处处维护……”
“儿臣觉得,若是王叔有异心,早就反了,毕竟王叔控制着军权,又有帝国泰斗的支持,王叔想反,估计也没有人能拦得住。六年前王叔愿意主动放弃军权,恰恰证明了王叔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皇子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想让林鸿回来。毕竟现在除了林鸿,再没有一人有这种实力、又能真心帮他们的了。
果然,所有人都觉得还是得靠他……林澈嘴角微扯,浮起一抹苦笑。
“你们王叔如今销声匿迹,也不知去了哪里,想要找他……并不容易。”林澈回应了一句。
显然,他也认同皇子们的说法。
但是自从林鸿将龙腾军的令牌给他后,他便断了与林鸿的联系。如今想给林鸿传音,也传不了了。
“父皇,实在不行,可以请靳院长帮忙联系。王叔总不能不理睬靳院长吧?”一位皇子提议。
林澈摇头:“自你们王叔离开帝都后,靳院长对朕变得颇为冷漠。朕去了好几回,都被学院的老师告知靳院长正在清修、谢绝见客,连面都没有见着。”
沉沉地叹了一声,林澈开口:“朕觉得,他在生朕的气。”
另一位皇子:“父皇,靳院长是王叔的师父,他因为王叔的事情对您有意见,并不奇怪。实在不行,找古长老吧?”
“不行!”九皇子林哲突然开口反对,对林澈说道:“父皇,儿臣觉得王叔既然存心闭世,那找谁都不行,还是得从根源上下手。”
林澈:“说清楚。”
林哲:“父皇仔细想一想,王叔现在既然对帝国的事情漠不关心,那都在忙些什么呢?”
“忙什么,自然是陪他……”林澈顺口一说,却只说了一半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凌王妃?!”林澈恍然大悟。
林哲点头,又道:“父皇可能不知,儿臣却是亲眼见过多回的。王叔特别宠爱王婶,若是王婶相劝,王叔肯定愿意回来。”
“是,不仅是宠爱,已经算是过分了。”林澈感慨。
想起那次林鸿亲自说的话,说他准备追随秦青而去,便已让林澈大为震惊了。现在想来,那日林鸿来找他,也是因为他说了秦青出自青楼的话,才让林鸿态度大变、对他讥诮嘲讽……
林澈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看来,那个女人真是林鸿的命门,不仅动不得,连说一句也不行啊!
他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理解把一个女人放在心尖上宠是一种什么感觉。放在权势上不好吗,有了权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林澈抬眼看向儿子们,问:“谁和你们王婶有过交情?”
……
午夜,南方海岛。
海岛常年如夏,并没有四季变化,在龙腾帝国的绝大部分地区步入深秋之时,海岛上还是一片温暖。
青岚睡得正香,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
林鸿轻轻地抬起她的头,将自己被她枕着的手臂慢慢抽了出来。穿鞋下地,又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到庭院里后,闪身消失了。
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林鸿回来,青岚睁开了眼睛,一个人对着黑暗发呆。
今日白天,她收到沈乾给她的传音了。
说九皇子林哲前几日去了青石学院,当着数千学员的面夸赞了她,说他一口一个“王婶”叫得甚是熟络。
不仅如此,林哲还以青岚的名义给青石学院捐款一千万银币,一部分用以改善学院的教学条件,另一部分用以奖励优秀的学员。
根据林哲的提议,为了铭记青岚对学院的功劳,学院命人在最大的迎仙台旁专门修建了一座巨型石碑,石碑上刻有对学院有着重要贡献的人物,用于学员们瞻仰和膜拜。
而目前的石碑之上,仅刻有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捐了一千五百万银币的“凌王”,另一个便是捐了一千万银币的“凌王妃秦青”了。
当然,为了表示对林鸿的尊敬,石碑之上并未出现林鸿的真名,而是以“凌王”二字代替。可这二字的出现,也表明了皇室现在还是认可林鸿凌王的身份的。
关于几年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林鸿封号被收回一说,自然也就不攻而破了。
关于青岚青楼出身、被皇室嫌弃的问题,由九皇子亲自以她的名义进行捐款,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称其为“王婶”,也间接表明了皇室对青岚的态度。
青岚明白,这是皇室在向她示好,更是在向林鸿低头。
他们想让林鸿回去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对于这一点,青岚也明白。
她掀开薄被,就着洞冥草零星的亮光小心地摸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