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过后气温不冷不热,舒适怡人。
田垄路旁、远山近野,全都草木蓬勃,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现今家里共养了三头揣崽子的老母猪,二十一头两个多月大的小猪仔,外加二十二头即将出栏的大肥猪。四十五只成鸡成鸭后头还缀着一大群屁大点的鸡雏鸭雏。
花枝赶着家畜浩浩荡荡去河沿觅食,可是将村里妇人给眼馋坏了,瞅这个头,怕不是又能换钱儿了吧?
二十二头成猪换成白花花的银子,那就是二十六两四钱!
好家伙,可太能挣钱了!
花枝懒得搭理她们,径自挑了个好地儿任由家畜散开来觅食。有黑猪帮忙看顾,他也能腾出手来给大馋鬼捞点鱼吃。 m..coma
将鱼篓远远扔进河里,挽起裤腿拖鞋下河。
这时节河水还是拔拔凉,但他惯不是个娇气命,活动几下适应了水温,抄着簸萁一下下的捞虾米。
清可见底的溪水里,雪白的小腿肚子肉嘟嘟圆滚滚的,白胖脚丫交替搅动泥沙,将藏在下面的透明虾米惊出来,再用簸箕捕捞倒进一个小鱼篓里。
鸭雏跟着十六只成鸭在河里嬉戏,不时有几只黄澄澄的小团子游过来抢食簸箕里的虾米。
调皮捣蛋的小鸭仔偶尔也会用扁扁的小嘴轻啄他,痒的花枝不停撩水拨开这些小家伙。
吴谨彦扛着鱼竿寻来时,正见胖墩儿蹚河里在扔小鸭子玩儿,绷着一张俊脸也不喊人,径自寻了处阴凉地儿,挂上蚯蚓奋力一甩,支起鱼竿就不管了。
花枝扭头瞅见吴老大坐树荫下乘凉看书,抿着小嘴偷乐一下,暗想就那死样能钓上来才怪!
鱼真咬勾了一准儿得将鱼竿拖进河里,亏得三叔敢借给他,弄丢了不定咋骂人呢!
不得不说,花枝这嘴吧,有时候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吴谨彦刚发现鱼漂动了一下,未等站起身,竹竿就嗖的一下被拽进水里。
吴谨彦急得直喊,穿鞋下河追出几步,一脚踏空,好悬被齐腰深的大水坑给淹没顶。
吴老大拍着水面破口大骂,笑的胖墩儿哎呦呦的直拍大腿。
这傻冒!活该!
脱掉棉衣棉裤的小胖子缩水了一大圈,仅着两层单衣,更显肉感。肥嘟嘟的小肚腩七颤八颤的不停哆嗦,看起来别提多软乎了。
乐大发劲儿了,一弯腰,撕拉一声——腰腹处撑开线了。
花枝抬起胳膊低头瞅瞅,囧着个脸想,嫁进门时穿的衣裳都给撑破了,他到底胖了几斤?
吴谨彦耳朵那叫一个灵,扭头瞧见死胖子乐极生悲,立马反讽回去,还故意哈哈哈的使劲笑话人“该!让你笑!胖不死你!”
花枝胖脸狰狞的摸起一块石头,噗通一下砸过去骂“笑话人不如人!你个瘦猴子,小心顺河飘起来!”
“你好!王八吃秤砣,一沉沉到底”
“咋也比你强,当心鱼竿捡不回来,三叔抽死你”
“要你管!咸吃萝卜淡操心”
俩人你扔我撇,故意往对方身边砸石头。水花溅起来,冰凉凉冷嗖嗖的,冻的人忍不住直打激灵。
初夏闹了一身湿,未免着凉冻病,上岸后踢踢打打的往家跑。
吴寡妇瞄见俩只落汤鸡你推我搡的钻进偏屋,嗨呦一声,连忙去给熬点姜茶驱寒。
花枝换了衣裳去河沿将家畜赶回来,晌午那功夫就如愿瞧见三叔抄着鞋底子满院追打吴老大。
小胖子挥着一条布巾摇旗呐喊“打!狠狠的打!”
瞅他那见不得人好的样儿还有啥猜不到的?一准儿是这死胖子偷跑去通风报信了呗!
吴谨彦边逃边恶狠狠的冲花枝喊“死胖子!你给爷等着!哎呦!”
三叔难得火大的破口大骂“还敢威胁个人?看今儿不扒了你皮”
谨思谨农俩兄弟也忍不住站门口坏笑,该!让他弄丢老爹最宝贝的鱼竿!亲儿子都不敢拿去使唤,你小子借走不还,打死都活该!
三叔打骂一通,气哼哼的回家去了。
花枝蹲他跟前戳着额头笑问“疼不疼?”
吴谨彦没好气的扒拉开小手,盘腿赖地上不起,脑袋扭来扭去的就是不给看。
直到花枝说要买根鱼竿赔给三叔时,才肯顺着力道站起来,哼了一声,刻意道“这可是你说的,爷没求着你买”
“行行行”花枝抽着布巾拍打灰尘,暗笑不已的想,死要脸样吧!
夜里俩人和好后,嬉笑了没两句吴老大又火了。
擎等着看他挨打就也算了,还明知鱼竿不能离手,却故意使坏不告诉他……可气死爷了!
花枝假好心的给人拍胸顺气,认错态度极其敷衍,将吴老大气的是没招没招的。
能咋整?忍了呗!
咬牙切齿睡一宿,第二天起早忙活一通,吃了早饭就拧着胖墩儿去集市上挑鱼竿。
花枝买啥都买双份,也算是变相跟人求和了。
两根适合垂钓用的细竹竿,两个铜勾,一小捆丝线,拴上羽毛或一截干草茎,合起来就是两套鱼竿。
吴老大惯是个驴脾气,得顺毛摩挲,摸准喜好一哄就好,保准事后不记仇。
果不其然,得了新趣儿的吴老大回程路上扬着一张大大的笑脸,揽着胖墩儿嬉笑浑闹。
随后几天里,花枝溜猪放鸭,吴老大钓鱼看书,得空俩人凑一起亲个嘴儿,摸下手,腻腻歪歪的好不自在。
成猪出栏这天,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好一会儿嘴,无一不在羡慕老六家时来运转。
自打娶了这哥儿婆姨,财气运势挡都挡不住,莫不是连考取功名也能真个指日可待?
闲话传到集市上,不乏有知情汉子唏嘘说嘴。
“自打霸王花出嫁,老花家就彻底败了运势”
“那家人自个做损,赖得着谁?”
“以前也那屁味儿,要不是胖哥儿学了门手艺,哪能有风光的时候”
“呦~照你这么说,都是那胖哥儿带来的福气喽?”
“可不咋地,你瞅瞅吴老大以前啥样?现在又是啥样?”
“啧啧~人家那日子过得真叫个红火!才嫁进门一年多,婆家就能在村里立起来了”
各村汉子无一不羡慕吴老大娶了个好婆姨,能挣钱儿会持家,旺夫发家福气大。
但若他们也给儿郎讨上一个有福相的胖媳妇,说不准自家也能改运富起来。
近日里,媒人忙的不得了,门槛都快被各村爷们给踏平了。
来托媒的全都求着她给相看个圆脸富态的好面相,管是小女儿小哥儿呢,只要瞅着人胖虎、善生养,多少聘礼都舍得砸。
若是命格能再好上那么一点,别说聘礼多寡,指定八抬大轿、敲锣打鼓的将人娶回家。
但凡是家有适龄婚配的待嫁哥儿女儿,得闻风声后一改抠搜,好吃好喝的紧着填嘴。
吃!都给老子猛劲儿吃!撑肥了才能嫁去好人家!
花枝听岚哥儿来家学嘴,笑的乱颤,心想这都哪跟哪啊?谁说脸圆体胖就一定有福相啦?
没个一技傍身,吃多胖都白费!
岚哥儿也笑的不行,抹着眼角泪花笑着损他“哎呦,咱花哥儿现在可了不得,十里八村全照你模样选媳妇,瘦伶伶的都得剩家嫁不出去啦”
别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天天儿野菜馍馍的可劲儿吃,一年也未必能将人养胖喽。
“还笑!那些说不上婆家的不定咋恨你呢”吴叶岚咂嘴臊他一句,见时辰不早,起身迈出堂屋,他还得赶着回家做晌饭呢,可没闲工夫一直坐这说嘴。
花枝将人送出家门,小短腿紧着倒腾两步窜进偏屋,扑吴老大怀里扭来扭去的显摆。
吴谨彦扯着腮帮子捏捏揉揉,糟心的想,胖成这样也有人惦记,往后可得看紧了。
小胖子个人精,一眼窥破吴老大是在紧张他。
坏心眼一起,故意说要去集上溜达一圈,果见这浑赖禁鼻子瞪眼的跟他使横,这不许、那不行的摆出夫君架势约束说教,无非是想将他扣在家里哪都不让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吴谨彦都恨不能将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搬出来套花枝身上,很怕这家伙外心一起,再被哪家俊爷给勾搭跑了。
一惯腿懒的人这会子老勤快了,撂下书本,午饭都顾不上吃的替他跑了趟集市,回来就臭着一张脸吼人“以后给爷老实搁家呆着,哪都不许去!”
花枝抿嘴一笑,可给他得意坏了!
醋大发劲儿的吴老大,半下午没搭理小胖子,夜里死死揽着人想,这他娘是老子一个人的胖媳妇,谁都别想沾一指头。
当他面夸自家夫郎这好那好就也算了,权当是逗趣眼馋羡慕嫉妒,敢七拐八弯的探问生辰八字命格属相这等私事,是个爷们就忍不了!
没当场揍人就不错了,还想翘老子墙角不成?
小心眼发作的吴老大,一连两天紧迫盯人,连去河沿放猪也不放心,生怕哪个不安好心的背地里打起歪主意,再惦记上他家这死胖子。
吴谨彦瞅谁都像贼,村里后生碰上俩人捎带脚搭句话的事,也能跟捉贼拿脏一般醋的不得了,但凡谁敢把眼神往小胖子身上瞟一瞟,保准儿那脸能黑的堪比锅底灰。
花枝新鲜两天就烦透了他这死样,夜里好说歹说,发誓闹景的保证不变心,才让吴老大稍微放心那么一丢丢。
啥叫自作孽不可活?搬起石头砸自个脚的事,花枝是再不敢干了。
属实是忒能闹腾了!
陪他玩了两个晚上,吴老大心满意足不起刺了,花枝却软手软脚的起不来炕。
这浑赖,啥紧张不紧张,醋不醋的,绝逼是借由子发飙,就想变着法子的让人陪他玩花样。
站撅吊绑趴俯卧,侧蜷扛腿劈叉飞,十八般招数往他身上使,不乐意都不行!
第三天,小胖子挨不住爆发了,抄起戒尺一顿抽,招招都往屁股上打。
吴老大理亏服软,晚上规规矩矩做人,再不敢起幺蛾子。
消停过日子没两天,小胖子掐指头算算日子,端午节快到了。
书院逢节休沐,赶在前一天傍晚,小二豆豆雇了辆马车自行归家。
一进院门,李豆豆就钻偏屋里拉着表哥小声密语。
吴谨彦闻言急问“此话当真?消息准确吗?”
李豆豆也凝眉道“孟晓尘透露的,许是能有几分可信度吧”
近来孟晓尘那厮变着法的凑他跟前打探关于义妹的消息,想来应该不至于拿这事诓骗他。
战事一起,临近州县必将民心大乱,未免提前走漏风声被官府扣个祸乱人心的罪名,当得三缄其口隐而不宣才行。
吴谨彦转念叮嘱道“此事暂且先别声张,且看战况如何再做打算”
李豆豆暗叹一声,赶的也忒不是时候了!保不齐战事拖长,再取消或延后今年院试也未必。
未有功名加身,姑母家又只得一名成丁,但若征兵令派到此地,说不得表哥就得包袱一卷,弃文从伍去也。
希望边关只是小打小闹吧,千万别整大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