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不在意吴应麒那挑衅般的年号,并不代表他手下的人不会在意。
在消息传开后,先不说朝中大臣皆义愤填膺,要求诛杀僭越称帝的吴周伪帝,前线的苏定远更是怒不可遏,他一改之前的战略,调集大军北上攻打汾州,势必要将吴应麒斩杀。
夏军气势汹汹而来,不过几日便攻克了平阳府城,并沿着汾水继续北上,吴应麒也准备在太原城下与夏军决战,他调令王屏藩弃守潞安府,驰援太原,几乎所有能够调动的周军将士都被云集在太原城下。
二月初,夏军攻克阴地关,随后连下灵石、灵石口攻入汾州,因为周军全力固守太原,汾州防御空虚,夏军在短短数日便攻克汾州城。
不过,苏定远并没有继续前进,他下令全军在汾州修整,等待周军王屏藩部抵达太原。
没错,苏定远准备在太原城下将周军一网打尽,只要能够在太原城下将周军尽数击溃,这个只存在数月的伪周朝廷也就将不复存在了。
二月中旬,王屏藩终于进入太原境内,夏军也随之开拔,克文水、交城后直扑太原城,等夏军杀到太原城外时,周军已然排兵布阵,严阵以待。
这一天是武安二年的二月十九日,大战在晋水河畔正式打响。
夏军依旧以优势火炮开路,周军的火炮经过数场败仗后损失众多,对夏军炮兵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因此周军只能被动忍受夏军的炮击。
为了避免在炮击中全军溃败,亲自坐镇军中的吴应麒命楚王吴应期与安国公王屏藩率军从两翼冲杀,左丞相胡国柱领中军缓缓压上,苏定远见状,令旗一挥,以安洋将军刘世勋领第一镇迎击吴应期,临国公李来亨迎击王屏藩,他自己指挥第三镇向前推进,力图击溃周军中军。
双方冒着时不时落下的炮弹逐渐拉近距离,在进入射程范围后,弓弩攒射,枪声大作,双方以各种远程武器互射,不时有人惨叫着受伤倒下,黑火药燃烧产生的硝烟在战场上逐渐弥漫开来。
这场大战一直持续了三个多时辰,夏军第三镇最先击溃了周军中军,他们在欢呼声中踩着敌人的尸体向前推进,在中军溃败后,周军的两翼也随即动摇,吴应期知道大势已去,毫不犹豫地尽可能收拢兵马,向北方逃去。
吴应期的叛变极大重创了周军士气,就连王屏藩都无法约束自己的部下,只能仰天长啸,被自己的亲信拉着加入溃逃的浪潮之中,吴应麒不敢置信地看着堂兄离去的背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会相信自己最亲的堂兄会这样背叛自己?
不管吴应麒如何不敢相信,溃败已成定局,周军兵败如山倒,漫山遍野全是惊慌失措的周军步卒,他们为了能够逃的更快,不惜将自己的武器、盾牌甚至盔甲都扔在地上,只求跑得比别人更快,似乎这样就能活下命来。
吴应麒绝望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从前线撤下来的胡国柱找到了他,想要牵着他的战马撤回太原,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上下打量起狼狈不堪的胡国柱,此时的胡国柱身上盔甲多处沾染着鲜血,他的头盔不知丢在了哪里,披头散发,脸上也沾着黑灰。
他牵着皇帝的缰绳,带着仅剩的关宁铁骑组成的禁军撤往太原府城,想要入城避难,但等他们到了城门底下,却发现城门紧闭,右丞相郭仕图和郭氏子弟皆站在城头之上。
郭仕图,还不快开门让陛下入城?胡国柱高声喝问道。
胡国柱,今大周气数已尽,我郭仕图已决定顺应天意,向夏军投降,避免太原城内生灵涂炭,看在亲戚的份上,我劝你不要再继续负隅顽抗下去了。郭仕图说道。
你!你如此背叛陛下,怎么对得起先帝的知遇之恩?!胡国柱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指着郭仕图高声喝问道。
郭仕图也自知没理,他没有回答胡国柱的喊话,只是摆了摆手,道: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开城的。
说罢,他就从城头上消失了。
郭仕图的背叛又一次打击了吴应麒,他看着急得大哭的胡国柱,刚想开口,胡国柱却猛地转头,用那满含热泪的虎目看着吴应麒,道:陛下,随臣北撤吧,大同还在我们手里,只要到了晋北,我们还有机会能够卷土重来!
有何机会?吴应麒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姐夫,道:姐夫,吴应期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大周,就算到了北边去,也只会成为他的傀儡,朕累了,朕不打算走了,你们自己逃命去吧。
后面的话,他是对胡国柱和身边的关宁铁骑组成的禁军们说的。
陛下……
胡国柱还在苦苦哀求,吴应麒却态度坚决,他以皇帝的名义命令胡国柱率军撤退,但胡国柱始终不肯,吴应麒便猛地拔出腰间的天子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勒令胡国柱离去。
胡国柱无奈,只能一边大哭,一边纵马离去,但吴国英为首的几名关宁铁骑却不愿离去,他们面容坚毅地看着吴应麒,抱拳道:陛下,我等深受先帝恩待,怎能背弃先帝的子嗣,我等愿与陛下一同赴死。
好一个忠贞之士!
吴应麒笑着称赞道,他随后策马向晋水奔驰而去,来到晋水河畔后,他看着那滚滚南流的河面,翻身下马,再看向身后还在追击溃兵的夏军,仰天长啸,毫不犹豫地投身晋水之中。
他身后的关宁铁骑见状,相互对视一眼,各自说了一声保重,便也跟着跃进水中,他们的身影很快就被奔流的晋水吞没,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夏军一直追击到下午才终于结束,郭仕图主动打开城门,率领城中的官员跪迎苏定远,苏定远面无表情地策马从他们面前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们,在苏定远入城后,这些官员便都被夏军抓了起来,投入大牢之中。
吴三桂从北平劫掠来的所有财富都被放在太原的原明晋王府的府库内,夏军入城后也第一时间查封了府库,对里面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进行清点。
这是一笔巨大的工作量,因为府库内的库存实在太多,即便郭仕图将之前他们清点造册的账簿交了上来,还是要重新清点,确定总量的。
收复太原后,苏定远废除了定天府的名号,恢复太原府,并向山西各地发布檄文,令各地归降夏军。
同时,他也命刘世勋领军追击北逃的吴应期,并在民间搜捕失踪的吴应麒、胡国柱和王屏藩,直到数天后,几名渔民在下游发现了吴应麒那已经被泡得浮肿的尸体,将其捞上来送往在太原掩埋。
至于胡国柱和王屏藩,有人说看见胡国柱向北而去,有人说王屏藩一路向东逃进了太行山中,众说纷纭,虽然他们已经不成气候了,但苏定远还是不准备就此放过他们。
太原之战过后,山西各地皆传檄而定,喜迎王师,苏定远便向朝廷上奏,希望朝廷向山西重新派遣官员,将山西的行政推倒重建。
苏言自然是允准了,不过刚好离春闺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便准备科举结束后,将中举之人派往山西任官。
另一边,吴应期不愧为新一代的逃跑将军,他在太原之战后一口气逃到了大同府,李来亨紧追慢追都追不上他。
在逃到大同府后,吴应期便着手安排起了称帝事宜,他以大周楚王的名义于三月初一在大同府正式称帝,改年号为宁和,尊吴应麒为庄宗简皇帝,立刚年满一年的吴世琚为太子。
称帝后,吴应期没有继续留在大同府,他深知继续留在关内就是死路一条,因此在称帝的第二天,他就下令军队洗
劫了大同府城和周围乡里,从百姓手中抢走所有的粮食和能够使用的工具、铁器并强征了众多壮丁,随后一路北上,翻越长城,逃到辽阔的草原。
等李来亨进入大同府以后,他面对的就是一群饥肠辘辘的百姓,李来亨一开始还吓了一跳,可在从那帮饥民口中得知了周军干过的事情以后,他就明白了吴应期的意图。
他这是要跑啊。
可是他知道吴应期的意图又能怎么样呢,他只能让将士留下必需的口粮,其余的粮草接济给百姓,一边向苏定远汇报这里的情况,希望能够调拨一批粮食救济受了兵灾的大同百姓。
随着夏军占领大同府,整个大同府境内的各州县也都纷纷归顺,连带着宣府镇的周军也都紧跟着送来降表,北部因此平定。
不仅仅是北部,陕西以西一直独立在夏周之外,表面上听命于清廷的甘肃(或者说陕西行都司)在听闻周军被驱逐到草原上之后,也吓得连忙向西安递交降表。
甘肃眼下是由清廷的甘肃总兵张勇控制,张勇身为河西四汉将之首,历史上在后面的三藩之乱中平定地方叛乱有功,因此被奉为一代名将。
苏言在穿越前曾经看过三藩之乱相关的文献,也依稀记得河西四汉将的威名,因此在张名振将甘肃主动归顺的消息报回江宁后,苏言就按照记忆中的四汉将的名字,召甘肃总兵张勇、还只是一员守备的王进宝和高台游击赵良栋召入江宁觐见。
四汉将中的最后一人名为孙思克,他是汉军正白旗人,是死心塌地的汉女干,苏言因此对他没有丝毫招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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