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诵完往生神咒,师兄妹便看向忙碌的众人。
而见事情妥当的汪姓东家,也带着仆人走到宁正面前,冲着宁正拱了拱手感谢道。
“公子箭术如神,若是此次没有公子在此,想来我们定然要遭遇不测!”
听到对方的话,宁正当即笑着答道。
“东家说笑了,在下和家妹同乘此船,大家出事我们又岂能躲得过去。”
等说完宁正有些庆幸的感叹了一句。
“幸好运气不错,一箭就将领头的匪人解决。”
顺着话茬接话,汪姓东家看了眼燃烧着的小船,随后有感而发的说道。
“是啊,谁能想到一个听都没听过的水帮,竟然有如此高手!
若是那人说的没错,那么恐怕今后这汉水又要再起纷争。
可惜我汪家数万两的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今后数年还不知还如何解决这汉水之事!”
能掏出数万两银子花在交通安全上,这汪家商会在徽商中也定然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宁正心有大志,所以对这在大明商群中能排进前三的徽商,当即与之拉起关系。
一同面临生死之危,令两人聊的十分顺畅。
从聊天中,宁正知道东家的名字叫汪海藏,是徽商十大商会中汪家商会的当家。daqu.org 西瓜小说网
本来以其当家的身份是不会亲自跟船运货的,可因为这批东西过于紧要贵重,所以汪海藏才只能亲自运送。
对于商船上装的是什么,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去聊。
觉得船尾不是说话的地方,汪海藏便邀请宁正和岳灵珊前往舱棚。
让仆人备好吃食与茶水,盘腿坐下的汪海藏问起宁正此次南下的目的。
“宁公子,还不知你们这次南下是为了?”
饮了口茶,宁正将此行的目的大致说了说。
“我们兄妹此行是去福州,取长辈多年前留下的一件遗物。”
听到要去的地方,汪海藏当即将自己知晓的一些信息说了出来。
“福州?公子若是去那里却需小心一二,前段时间平阳、苍南、霞浦等县遭到倭寇劫掠,......。”
没听说过倭寇之事的岳灵珊听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倭寇如此猖獗,官家也不去管?”
一旁闭目的老者听后笑着摇了摇头,意有所指的说道。
“呵呵,管?
那些倭寇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了也没人能说个明白。
不过从其中有不少汉人来看,指不定是有人借着倭寇的名头做事罢了!
不过汪老板说的倒也不错,宁公子你们如果停在福州还好说,若是会到靠海的长乐、连江、罗源等县那么确实需要注意安全。”
虽然知道大明中后期倭寇事件严重,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猖獗,而且宁正听老者口中的意思,那倭寇之事恐怕没想的那么简单。
重新将茶杯倒满,宁正冲着两人敬了敬,然后感谢的说道。
“多谢东家和老先生告知此等重要的消息,不然等我们到了才知晓,或许祸事已然临头!在下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汪海藏见此也拿起茶杯冲着宁正敬了敬。
“我们汪家商会此次能安全渡过老河口公子居功至伟,说起来该是我汪某人敬公子才是!”
之后数日时间,师兄妹两人皆在船上度过。
期间知晓飞鱼帮老帮主死讯后,汪海藏心情十分复杂。
哪怕他从青蛟帮的口中知道了此事,但他心中仍有一丝期望。
毕竟对方的身死代表着汉水将重新陷入众多水帮争夺地盘的情况,而在那种情况下他们付给飞鱼帮的几万两白银也就彻底死水里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之后虽然遇到了数次大小水帮的拦截,但他们还是在老者与宁正的联手之下将其全部击退。
顺利出了汉水进入长江,从混乱之地脱离出来。
船顺着长江一路向东南方前进,直到一天下午船抵达了一个叫湖口的地方。
这个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是两伙人分别的地方。
之后船将向着汪家商会的目的地驶去,而宁正与岳灵珊也要由陆路前往福州。
望着走下船的年轻男女,站在船头的汪海藏大声喊道。
“宁公子、宁小姐今后若是得空来了徽州,汪某定当尽地主之谊招待二位。”
没有回话,宁正只是回身冲着对方抱了抱拳,然后带着师妹走向远方。
在车马铺买了两匹田马,师兄妹两人便纵马向着福州所在的方向驶去。
坐船的一路令两人没有携带一身疲惫至此,这也使得两人由船换马后的精力保持充沛。
每日三行,将马匹当成消耗品来用,使得两人前进的速度飞快。
以马的耐力一次跑个百里也就是极限,所以路上只要路过各县的车马铺,感觉马匹不能坚持到下一个县两人就会卖马换马以保持速度。
就这样三天时间过去,就在岳灵珊的精力大不如前的紧要关头,两人终于抵达了福州府。
看到路旁写有福州府闽县五个字的闽县界碑,岳灵珊像是口渴的士兵看到了可以解渴的梅林。
面露兴奋的她对着身旁的宁正说道。
“终于到福州了,这一路上真是太熬人了!正哥咱们赶快走吧,尽可能今天抵达福州城,也好找家客栈好好歇息歇息。”
听到不远处有十数人靠近的动静,宁正示意师妹将马匹拉到路边。
“从闽县到福州城最多也就三四十里,今天咱们也就能到!这一路上让珊妹你辛苦了,等到了福州城正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
两人聊天的时候,一队十数人缓缓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三驾插着黄色旗子的马车、三匹被人牵着的马匹。
养马数年的宁正多少也懂些相马的本事,三辆马车上的田马不用多说,那只能算是正常的马匹,正如宁正和岳灵珊骑的马匹。
而那三匹被人牵着的马中,护在左右的两匹棕马虽然比普通田马好上一筹,但总得来说也是普普通通,而三匹马中间的这匹白马却令宁正眼前一亮。
这匹白色骏马在宁正看来比其左右的田马高出不止一个档次,要让宁正找个可以比较的话,他认为对方这匹白马或许是和他的烈火同一级别。
相马要从四个方面,分别是种、形、能、德。
没有与白马长时间接触,所以德、能宁正无法知晓,而单从形来看,这匹马绝对是马中精品。
仔细打量马匹,很快宁正便确定了这匹马的种类,
这匹神峻异常的白马乃是一匹大宛名驹,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奔跑就流血汗,但绝对是一匹价值千金的宝马。
等看完马,宁正才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伙人的身上。
一般会在马车上插着旗子的,不是南来北往的商会,就是护送贵重物品的镖局。
马车上的两面黄色旗子,右侧旗子上面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没风的今天旗子耷拉着,旗子上面的雄狮也显得有气无力。
借着马车前进产生的颠簸,令雄狮头顶那一对黑丝线绣的蝙蝠时隐时现。
而左首旗上则没有太多花哨的东西,只是在那黄色旗子上绣着“福威镖局”四个黑字,四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
发现旗子上的福威镖局四字,宁正不由感叹世界的奇妙。
他们师兄妹刚来福州,就有一队福威镖局的人押镖出福州。
领头牵着白马的乃是一锦衣少年,看年纪也就和宁正差不多大,从一行人中的地位来看,少年当是这伙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个。
白马、少年、锦衣、福威镖局,这一个个信息无不表明了这个少年的身份。
他就是福威镖局少镖头,华山四姐妹之一,面若其母的奶油小生林平之。
《笑傲》一书中,第一章全篇围绕福威镖局,而其中福威镖局少总镖头林平之,甚至一开始还被许多人当成了主角。
或许是看到了闽县界碑,锦衣少年突然对着身边的众人大声喊了一句。
“过了前面的县碑,咱们就出福州了,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
众人听后也十分识相的大声回应。
“是,少总镖头!”
等喊完,一名赶着马车的汉子冲着锦衣少年笑着说道。
“放心吧少总镖头,有你这位尽得总镖头真传的少总镖头在,这趟镖还不是手到擒来,江湖上的人谁不给咱们福威镖局几分薄面。兄弟们,我说的对不对!”
“啊,对,这可是福威镖局的镖,道上的朋友都会给咱们面子。”
“啊,对对对!”
“……”
人不知而无畏,
只有不知江湖深浅的人,才喜欢胡乱吹嘘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哪怕曾经林远图是天下第一,但说起来和现在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开遍十省的镖局,如果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忘了,那也离出事不远了。
林平之福威镖局少总镖头的身份,令围在他身边的人对他总是带有一定的企图心。
不管是希望依靠他多挣钱,还是想依靠他成为镖头,这一切都需要他们对林平之放低姿态。
放低姿态就不好说实话,而好听的假话听多了,多少会有点飘飘然。
家庭的良好教导,加上身边的吹捧,这两种矛盾的情况下,会造就出一个不知深浅但又富有正义感的人。
完好无损甚至还有心情去走镖的人,当然是家中还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
有足够时间处理福威镖局之事,使得宁正想与对方聊一聊。
看到林平之一行人逐渐靠近,宁正便大声背诵起杜甫的诗。
“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岳灵珊虽然没懂自己师兄为什么会突然背诵诗,但懂事的她却没有在这个时候询问。
与身边的不通文墨的镖师们不同,林平之听到宁正的话当即停了下来。
对于这首《房兵曹胡马》林平之这两年读了不知多少遍,自从两年前他外婆在洛阳重价觅来小雪龙这匹大宛名驹,这首诗已经成了他每日必诵的一首诗。
身边镖师的吹捧虽然让林平之很爽,可他们毕竟在很多方面与林平之聊不到一起,所以时间长了难免他想听些更高级的吹捧。
如果宁正和镖师一样夸自己的白马多漂亮多神俊,林平之只会淡淡一笑,然后继续向前走镖。
可这用诗来夸奖他的白马,一下子就夸进了他的心里,顿时令林平之升起了与宁正交谈的想法。
没等林平之开口,宁正就主动出声问道。
“这位公子,不知你这匹神驹是不是马中良品大宛马?”
还没等林平之回话,他身侧的镖头就主动答道。
“阁下倒是有些见识,没错我们少总镖头的宝马就是传说中的大宛马!”
对于身边史镖头的抢答,林平之皱了皱眉却并没有驳斥。
料想到的抢答,宁正对林平之笑着摇了摇头。
“看这马儿的样子,少总镖头想必对其颇为上心?”
“那是,我们少总镖头对这宝马极为用心,每日给吃的草料......”
对于史镖头的再次无礼,林平之已经有些恼怒。
冲着宁正拱了拱手,林平之才将自己想说的说与宁正。
“是的这位公子,这马乃是......”
听到林平之如数家珍般将自己对白马凼种种好讲了出来,宁正再次摇了摇头,然后才对其说道。
“少总镖头可知你这样养马只能养其形,而不能养其之能与德。
要知马与人一样,孟子曾言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若是像少总镖头一样养马,马就成了尊贵之物,而失了马的本性。
平日还好,若是危机时刻,其岂能如同刘皇叔的的卢马一般救主与危难之际?”
什么孟子、刘皇叔一说出来,林平之身旁的史镖头当即不说话了,而林平之则仔细琢磨起宁正的话。
琢磨了一会虽然感觉宁正说的有道理,可不忍心下狠手的林平之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
“这马儿在下养了两年,实属难以下心对其酷烈,若是不能得其德也就那样吧,又不需要带兵打仗,还是宽待些好。”
不确定林平之是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还是对方认为对手下不需严厉,宁正便叹气的答道。
“少总镖头为人倒是心善,只不过这样却显得在下为人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