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树动者,来也;众草多障者,疑也;鸟起者,伏也。————《孙子兵法》
陆裕倚靠在树枝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丛林的一处,一夜未睡,他的眼睛依旧锐利,黑眸深邃的让人不敢直视。
天光熹微,昼夜交替,温度骤降给这座原始丛林披上了一层薄雾面纱,雾气弥漫,人眼处于其中最多可视见的范围也不过五十米,稍微离得远一点就只能隐约地看见物体的大概模样。
这片大雾来的并不突然,陆裕仔细地观察过,这片丛林会在每天上午五点到六点这一个小时大雾弥散,这种大雾中,万物沉静,视野模糊,除了睡觉,基本没有什么可做的。
对于游走在这片丛林间的陆裕与秦松之而言,这绝不是最佳的出手时机。这点,盘旋在这片丛林十几天的秦松之心里也非常清楚。
虽然大雾遮蔽了眼睛,但由远及近的鸟鸣却越来越清晰,陆裕微微一笑,跃下了枝头,秦松之这么多年从来没失手过,这次却屡屡被他玩弄于股掌,现在求胜心切他一定会在这个时间段出手,哪怕付出代价,也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江晓东见他行动起来,神色一紧,低声问他,“准备动手了?”
“别着急,还有点时间。”daqu.org 西瓜小说网
陆裕神色如常,脸上丝毫没有即将交火前的紧张与凝滞,他利索的将挂在枝头上的巨大背包取下,拉链拉开,最面上的,是一支53式轻机|枪和一只56式班用,两支长|枪身型流畅漂亮,黑黝黝的金属质感散发着冷硬的光芒。
陆裕眼睛盯着这两杆枪,目光渐渐变得些炙热,不过他并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在背包里翻找,挤在背包里的武器摩擦间发出些微的铿锵声,最后,落在掌心的是一把52式与64式手|枪。
冷硬沉重的枪身,熟悉的质感,陆裕轻轻摩挲片刻,颠了一颠,流畅娴熟的握住握把,拇指按压弹匣扣,弹匣弹出,放好枪弹,推进套筒。其中一把别在腰间,另一把放在胸口。
此时,江晓东已经将众人唤醒。
一群人目光都带着惊讶,这些人之中,少有摸过枪的,放在平时,这种东西他们可能见都没见过,不过男人骨子里都对这种杀伤性巨大的武器充满热血,一路上,这些人虽然都知道背包里放的是什么,但是却不敢轻动。
此刻见江晓东突然把装着军火的背包打开,一人分了一把□□,多少手里都有着哆嗦,这玩意沉甸甸的放在手里,他们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他们目光看向陆裕,还带了点迟疑。
这么多视线炙热的看过来,陆裕哼笑一声,双眼微眯,淡淡道,“还有十几分钟,都试试手感,这东西你们没用过,待会儿轻易不要动它,还是用你们平时的手段,紧要关头再给他们一个惊喜就够了。”
秦松之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敢动用这批制式装备,哪怕这些人摸过枪的没有几个,但这种东西男人一旦碰过,上手起来就非常容易,关键时刻也足够秦松之喝一壶的了。
丛林里,陆裕语音刚落这群大男人眼中突然涌现出了惊喜之色,江晓东简单的交代了注意事项,使用方法后,就任由他们三三两两在一旁讨论研究,脚步一抬,朝陆裕走去。
陆裕正把一件衣服撕成几大块,见江晓东过来,这活就交给他,自己则拿出随身带着的几包药粉,黄褐色地药粉遇水活匀后变成了一滩黑泥,一股及其难闻刺鼻的味道散发出来,江晓东嫌恶的拧着眉,一边把泥糊在了碎布上。
刺鼻的气味持续蔓延,江晓东手上动作不停,脖子却使劲的往后仰,试图最大限度离那滩黑泥远一点,却依旧不顶事,眼睛都被那气味刺出来了泪水,他一边用袖子抹眼,一边吐槽。
“我说你这玩意到底有没有用啊,别到时候秦松之还没来,我先被你这药给搞死了……”
“有没有用待会儿你第一个进去试试不就好了。”陆裕挑眉,斜瞥他一眼。
江晓东哼一声,一边又揩了把眼泪,“你要是早说用这玩意,我肯定不答应!”
他的鼻子额外敏感,这团黑泥对他来说就是酷刑,更别说他知道陆裕的计划,待会儿还布裹着黑泥捂住口鼻,一想到着个办法,江晓东愈发恶心,鼻水都被刺激出来。
一个大老爷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动作却利索,一手抓上一块泥往碎布上一抹,再用手揩一次眼泪鼻水,没擦干净的手又抓起一把黑泥……上述步骤重复,陆裕看着那布片,原本淡定的脸也难看起来,眼角抽着一阵恶心。
好不容易十几块布上都抹上泥,陆裕已经被恶心的不行,长腿一迈拎起背包,步履飞快的向前走去。
“出发。”低沉的声音响起。
一行人飞快起身,从江晓东手中接过碎步,当那股刺鼻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不过眼下也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一群人强忍着恶心,布块犹犹豫豫的覆上了口鼻,顿时间,臭味自鼻孔吸入大脑,那酸爽……
江晓东犹犹豫豫的走在最后一个,他亲眼看着其他人带上这件装备后扭曲的的神色,整个人更加惊恐,坠在队伍后面,布片捏在手上,时不时凑上去想捂住,又被熏的退了回来,往复几次,俊秀的脸庞已经扭曲的不能看了。
也就在这时,陆裕的脚步停在了一处低谷口前,这处谷口凉风阵阵,带过来一团团的雾气弥散在谷口,黯淡的天光,浓厚的雾气完全遮挡住了里面的一切,只能看清脚下几步路的距离,从谷口处,地势开始凹陷下去,空气中慢慢的充斥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也就是在看到这处谷口的一瞬,江晓东脸上的不正经迅速收敛,眼睛闪烁片刻,心一横,碎布捂上了口鼻。
与陆裕擦身而过时,一句低低地嘟囔声响起,“哥们,你可得手脚快点,否则还没等老子给姓秦的收尸,你就得给我收尸了……”
陆裕微微颔首,等所有人迅速进入谷口后,他眼帘微抬,目光灼灼看向来路,时间飞速流逝。
四百米的距离外,先前那片略做休息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细碎的踩踏声,惊醒了四下安眠的飞鸟和野兽。
隐隐地,陆裕听见低低的咒骂。
他依旧没有动,目光隔着层层雾气,似乎穿透了这片丛林看见了秦松之,漆黑的眸子像是捕获猎物般闪掠过一丝嗜血。
来吧,我在等你。
300米……
200米……
150米……
陆裕手中的枪缓缓抬起,微眯的双眸紧盯着来路,100米……草叶摩擦着裤腿,声音愈发逼进,陆裕的右手不见一丝颤动,冷漠的按下击锤,扣动板机。
“砰!”
幽静的丛林被这一声枪响打破,子弹急速穿梭,透过薄雾,正中走在秦松之身旁男人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道集中,男人身形猛的的一晃,只来得及惨叫一声,片刻,血腥味散发出来。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秦松之冷锐的目光紧凝,来不及多想,这一行人小小的骚乱一阵后迅速带着伤员在隐蔽物身后躲藏,随之而来一阵拉拴上膛的声音。
十数把黑洞洞的枪口几乎同时对准了枪声的来源处,这个距离……秦松之眼角下压,手一挥,几乎同时,十几声枪声响彻在谷口,震散了浓雾,也彻底将这个早晨惊醒。
“砰!砰!砰!”
枪声不断,硝烟过后,这群人警惕得慢慢靠近,只看见谷口处一片狼藉,石块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液带着余温。
“他们跑不了,追!”秦松之捻了捻那滴鲜血,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率先进了山谷。
往来两波人,这谷口的雾气冲散不少,天光渐亮,温度开始一点点上升,弥散的雾气贴在枝叶间,形成一股水汽,视野慢慢变得清晰。
闷头闯进的秦松之并没有发现这些细微的变化,他坚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哨的手段都不中用,陆裕手中的东西,他志在必得。
山谷中,雾气一层层的散去,渐渐露出这座山谷真正的面目,腐朽的深潭老树,糜烂的动物骨骼,经年潮湿腐烂的厚厚树叶,一切都在昭示着鲜有人至,走了十多分钟,秦松之才惊觉有些不对,东方露出了一抹淡红,而这片山谷却依旧静谧如常,依旧带着一层薄雾。
然而陆裕一行人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循迹过来的血滴也消失了。
不对劲,秦松之心头警铃大作。
说不出来什么原因,但常年刀口舔血,这些人对危险有着一定敏锐度,还没等秦松之想明白,其中一人突然向前面色惊疑不定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瘴气,这是瘴气?”秦松之眉头紧皱,看着始终挥散不去的雾,复述了一遍男人的话。
瘴气是一种有毒气体,多发于岭南各地的原始森林,热带的气候降水丰富,阳光充足,在这种湿热的环境下,原始森林各种动植物死亡后尸体腐而不朽,渐渐滋生出来的一种毒气,这种毒气凝而不散,各地出现的情况时间各不相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这种毒气能悄无声息的侵入人体,致人死亡。
“应该没错。”回话的男人又声音艰涩,像想起了什么,语气渐渐笃定,“这不是雾,是瘴,是瘴气。”
他早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让人胸闷的气息,为什么这个山谷明明没什么高大的树丛雾气却散的这么慢。他老家是广西的,深林里的这种瘴气并不少见,如果不是这股瘴气与大雾同时出现,完美的掩盖了瘴毒,在第一时间他就能够发现这座山谷的不对劲。
他想到的,秦松之当然也想到了,胸口处传来的胸闷,开始显得有些昏沉的大脑,无一不在显示这是个阴谋,他又一次上了陆裕的当。
瘴气吸入肺腑,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作用在大脑神经元,这种情况下,如果再进行剧烈的动作,毒素会加速扩散,侵入心脏,呼吸困难,昏沉,休克,致死,这一切只需要极短的时间。
想到这,他飞速的下令所有人退出这片山谷,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山谷那狭窄的出口处,已经被人堵死,上面冷金属质感的□□架着,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