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四章 三分火气

起早贪黑接连走了三日路程,终于见到了阜城来接应马车。

安馨遮掩着换过了原先的物事,从背篓中搬进了马车。赵七见南宫翎的小道消息出错,背负更重也拿不到更多的银子,幸灾乐祸地对着安馨和南宫翎笑了。

这几日,安馨在南宫翎的授意之下,始终跟赵七保持不轻不重的敌意。陈二跟赵七关系密切,他们两人想要单独行事,就要让陈二和赵七主动撇下他们。

安馨没有理会赵七的挑衅,专心查看着周围的情形。

他们脚下的官道旁地震的痕迹犹在,官道上有新近修复的痕迹,往前走了不到两三里路,一个巨大的堰塞湖出现在眼前。

浑浊的河水泛出青绿色,南边陡峭的山崖上,裸露出一大片红褐色的山崖,可以异常清晰地看见,地震把对岸的山崖震落下来,堵住了四五十丈的河道,彻底地堵住了水流。

幸好是枯水期,他们所在的官道,距离堰塞湖的水面还有十来丈的距离。远远地可以瞧见,有稀疏的官兵在堵塞河坝上动作,也不知他们是在干什么?

“有尸体!”队伍中不知是谁惊叫一声。

安馨把目光从河坝上转向堰塞湖的水面,跟着众人赶紧转过山道,堰塞湖中果然有浮尸,越是往阜城方向,湖中的尸体越多。目光所及,少说也有四五百的浮尸漂浮在水面上,无人理会。

队伍中骚动起来。

论理,地震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这些尸首早该打捞起来入土为安,诚王殿下进了阜城,这等要事怎么会无人理会?

安馨的脸色沉了下去,她先前的担心成为了现实。这许多的尸体浸泡在水中,天气再冷,一个月的时日也该要腐坏。炸毁堵塞堰塞湖的坝体,让水流流下去,下游的香溪镇必要遭难。

她极目远眺,傍晚暗沉的天光下,阜河上游的情形看不清楚,只看见南岸的峭壁上,滑坡形成的红褐色像是一道道的伤口,纵横交错在悬崖峭壁上触目惊心。

有来接应他们的兵士大声地叫喊了起来:“莫要惊慌!阜城没有船只,诚王殿下仁慈,不想伤及更多活人的性命,才没有胡乱命人打捞尸首。”

“你们这些人中,若是有人会造船,答应一声,自会安排你们去造船。也好早些把人都打捞上来,好生安置。”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骚动迅速平静了下去。队伍中还真有人会造船,随即就有人出声答应,自去跟说话的兵士应答去了。

安馨转头看向南宫翎,南宫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他们之所以能进来,是为着火药,说不定也是因为火药是他们四人经手要趁机灭口。这等要事不是会造船就能摆脱的。

果然,熊四骑着马从后面赶了上来,挥动马鞭指向他们四个说道:“你们四个,到了阜城跟着我,我有其他任务交代给你们。”

四人齐声应是。

赵七等着熊四过去了,低声羡慕道:“到底是入了军伍更威风。”

陈二伸出胳膊拐了拐赵七,低声笑道:“你要是入了军伍,玉娘子可就白娶了,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放在家中你可能放心?”

赵七没有答话,只转头狠狠地瞪了安馨一眼,仿佛是在警告安馨不许肖想玉娘子。南宫翎失笑起来,他也用胳膊拐了拐安馨,低声打趣道:“要不,你也入行伍去,早晚成为一个大将军,多少个玉娘子找不到?”

安馨伸出右脚,猛地踩向南宫翎的左脚,一脚踩实,南宫翎‘哦呦’一声,抱着左脚,单只脚跳了起来,“周三,你还没成大将军呢,怎么就这么欺负人?”

赵七转过身来,瞥了安馨一眼,趁机出言挑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让你跟他走这么近?”

“赵七,”安馨直视赵七,慢悠悠地说道:“原本我没把玉娘子放在心上,你事事挑衅,说不得等出去了,我不能让她落入你的手中。她要是愿意嫁我,我就把她娶回家中。”

她原本不想要理会赵七,三天了,这人天天逮住她不放,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这赵七不过先天下三境的功夫,她何必非要让着他?

赵七愣住了,他停住了脚步。

陈二一把拖住赵七的胳膊,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对赵七说道:“看吧,我跟你怎么说的?你不听我的非要去惹他,惹得他要跟你争抢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赵七用力甩手,想要挣开陈二,没曾想陈二的手劲挺大,他没能挣开。陈二用力拖住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听我一句劝,你不惹他,他未必会当真,你再惹他,他当真了,你还能有几分胜算?”

陈二低声强调道:“小娘子都喜欢白面小子!你还想不要要娶玉娘子了?!”

赵七停止的挣扎,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痰,伸出脚在痰液上狠狠地摁了摁,好似摁断了周三的脖子一般,然后大踏步地往前走了。

安馨转头看向南宫翎,无声地责问道:“你满意了?”

南宫翎点了点头,无声地答应道:“你不会想要事事都跟他们两人在一起吧?他们防着你,肯定事事都想要抢大头,也好让我们多点机会四处去看看。”

话是这么说,赵七把心思都放在跟她争风吃醋上面,难免会留意他们的行踪,反倒是个麻烦。

南宫翎准确地猜中了安馨的心思,他无声地笑道:“你别忘了,这个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迷药。”

安馨受教地点头,她确实忘记了。

安馨低下头,用力地叮嘱自己:大行不顾细谨,先达成任务!等任务完成之后,再来检讨得失。这是难得的历练机会,且看南宫翎如何行事,她不能因为妇人之仁拖累了南宫翎。

一行人跟在马车后面进入了阜城。

说是阜城,阜城其实已然名存实亡。

他们在香溪镇得到的消息没错,阜城靠北的小半座城池,已经被山泥掩埋,只露出了地势较矮,距离官道最近的一线房屋的屋顶。很显然,如今能够通行的官道都是山泥滑坡后,重新费尽人力清理出来的。

向南的大半座城池被堰塞湖威胁,湖水已然淹没到了官道下的下半城的半中腰,露出在水面上的房屋,也大多都被地震损毁,没有人居住。

幸亏是阜城官道生得巧了,往东往西的的官道,正好处在北半城被山泥覆盖的分界线上,阜城的幸存者们,连同进来救援的人马,全都住到了被清理出来的官道上。

大家因陋就简,就地用木板用树枝和稻草,随便堆砌起一些简陋的房屋和窝棚来,暂时住了进去。伤病员住的地方稍微好些,都用简单的各色布条标示出来,不让人随便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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