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两人行到一片山壁前。
“应该就是这里了。”
说罢,留云念动口诀,只见不远处一面山壁忽然朝内凹陷,化作两扇高约丈许的朱漆铜钉大门,门前蹲着两个半人高的石像,上方一块青底金字匾额高悬,上书“山河方寸”四字。
“山河方寸!”许宣看着洞府匾额,赞道:“虽然我不懂书法,也能感觉到这四个字中蕴藏的磅礴气势,真如巍峨山岳拔地而起,让人高山仰止!”
一旁留云闻言,笑道:“听闻二真君原是要修神道的,所以对山神之法颇有研究,只是后来被大真君点化,才得以飞升昆仑。”
“喔?这么说来,大真君竟是二真君师父?”
“也不能这么说,修行路上常会遇到见知障,故而一字之师、一句之师并不少见。”
许宣点点头,随即目光落在那两个半人高的石像上,石像头细,颈长,耳短毛平,屁股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
“这雕的是个什么?”
“嘘,噤声,不可妄议二真君本相!”
一旁留云下意识瞧了瞧被许宣挂在腰上的紫金葫芦,虽然知道苏合欢已经将葫中界与外界隔绝,却依然小心谨慎说道。
“这是黄石真君本相?”
许宣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仔细在脑海中搜寻,终于将面前这两尊石像和一种动物对上了号。
“是黄大仙啊!”
原来黄石真君竟是一只得道的黄鼠狼……
留云面色微变,正色道:“不可对真君无礼!”
看他如此认真,许宣笑了笑拱手朝石像行了一礼,解释道:“只是没想到二真君样貌如此威武,原身竟……恩,这般灵巧。”
说完,双眼盯着门上“山河方寸”四字,心中不免有些火热。
这可是正宗的仙人洞府啊,也不知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两人推门进去,见到洞中情形,许宣不觉大失所望。
洞中共有一大四小五个石室,俱都空空如也,唯有墙上那些尚未取走的明珠仍洒落着乳白色的光辉,将整个洞府照耀得纤毫毕现。
“那么干净,莫不是曾有人来过?”
许宣穿越至今,他还不曾见识过仙人遗留的洞府,原以为这次会捡个漏……不,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谁知洞府竟然比他脸还干净。
心中腹诽:“好歹也是青丘山二真君,怎么洞府这么寒酸,连丹炉都没有一个。”
许是猜到了许宣心中想法,一旁留云说道:“青丘山创立之初,所耗甚大,洞府中的物事估计都被真君带过去了吧。
再说,昆仑仙山与凡间不同,不会有人想着留下遗宝,以待后来,从而留下道统传承的。”
两人又商量一番,直到将紫金葫芦小心安置在洞壁一枚明珠凹槽处,才转身离开洞府。
原本留云还想施展几个障眼法,但被许宣拒绝了,理由是没必要画蛇添足。
这座洞府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宝物阵法,把葫中界放在明珠旁也算灯下黑,倘若布下障眼法反倒暴露了藏物之处。
留云闻言,深以为然。
“好了,现在可以去神霄玉府了吧。”
办好这事,许宣长松了一口气,转头问一旁留云:“此去神霄玉府,也能咫尺天涯?”
留云摇头:“神霄玉府位于天庭之中,左有玉枢五雷使院,右有玉府五雷使院,戒备森严比之五帝城也不逊色,我们要去那里,还得徐徐图之。”
许宣一听,不由急了:“刚刚你还说昆仑仙山乃众仙灵台世界演化,只要融入昆仑仙山,就能掌握些许世界本源规则,既然如此,即便为何还要徐徐图之?”
留云苦笑道:“我说的些许本源规则只在南天门外,一旦进了天庭,一应权柄只在三清四御五方五老之手。”
“所以说……你的咫尺天涯只能在南天门外有用?”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另外一些居于南天门外,不曾融入昆仑仙山的灵台世界也没有效果。”
见许宣面色有些难看,留云忙补充道:“其实也无妨,天庭虽大,各仙府间却有灵枢相连,我所说的徐徐图之,只是担心你见不着南极长生大帝。”
“这话怎么讲?”
留云道:“五帝虽是三界共主,平日却不理俗务,昆仑仙山中素来以三清为首,具体职司皆交由四御及其座下金仙处置。
其中紫薇大帝率普天星斗节制三界鬼神群魔。
勾陈大帝执掌天地人三才,主人间兵戈皇权。
后土皇地祗掌阴阳生育、诸天劫运,主宰大地山川各地只。
而你要去求见的这位长生大帝,掌四时气候运化,控万物生发枢机,雷部众神之力皆出于他,为谓众神法源。
你既是从人间而来,那我问你,等闲平民能轻易见到户部尚书?”
许宣一时语塞,他倒没想那么多。
留云又道:“除此之外,四御之下还有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别说是长生大帝了。”
许宣这时也冷静下来面色稍缓,刚要问他准备如何徐徐图之,手臂忽然一把握住。
“小心,有人过来了。”
说完,留云拉着许宣纵身越到一处乱石后面,随即十指翻飞,瞬间布下数个阵法。
一番变故让许宣脑子有些懵,诧异道:“有人便有人,洞府已经关闭隐去,如此小心做甚?”
留云意味深长盯着许宣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事涉青丘山众仙生死,不得不谨慎些。”
说罢,面上露出几分自得神色:“论出身,我不过凡间一株普通紫竹,论资质,我只是中人之资,论道行神通,我也泛善可陈,之所以能活到今日,全凭谨慎二字。
许宣,若在凡间,你的修为也不算低了,但要想活得长久,还是得小心一些。
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说什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我只紧守一个‘熬’字,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修行路上多变故,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得,你记住了,只有活到最后才有机会做选择。”
许宣愣了愣,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啊。
“留云道友真是紫竹成道?”
“怎么?”
“我觉得倒像犬、兔、雀、鼠飞升。”
“你是说我胆小?”
“不不不,道友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其中精要都在一个‘苟’字上,佩服佩服!”
“咦,这人怎么混成这副模样。”
许宣顺着留云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白发老者,身上长衫尽是污垢,橘皮似的老脸上长了十余个脓疮,山风一吹,便有一股恶臭传来,让人闻之作呕。
“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许宣眉头微皱,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我谓浮荣真是幻,醉来舍辔谒高公。
因聆玄论冥冥理,转觉尘寰一梦中。”
老者容貌狼狈,歌声却甚是清越,手持一根黎杖从山腰处走来,身影一晃,已经从两人身前越过,不见了踪影。
“奇怪,奇怪,看气机这人应当也有地仙修为,形容怎么如此污秽!
莫说地仙,便是刚飞升的人仙,那也是铢衣妙服常光洁,胜体微妙轻洁净,即便沉迷修行,也不至于这般模样。
我看他头顶气运如乌云盖顶,分明像是受了天谴,怎能修到如今境界。”
天谴?
经留云这么一提醒,许宣终于想起老者身份,开口道:“这人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