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要觉得难为情,有事没事的时候主动过去露个脸,你看你平时接待的那些人,虽然能凭自己的才情和他们互相周旋,但寻常文官又能喝几杯酒水?”
“但贺将军这种放在京中都炙手可热的人物,你若会来事些,光他一个人招待酒宴的酒水就够你一个月业绩了。”
“你要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留住那些大人物,多培养一下感情,让他变成你的老主顾,还有有所庇佑。”
一句话,你得学会放长线,钓大鱼。
贺幽寒明显就是那条大鱼!
夏有枝所说的都是她自己的经验之谈,像她身边就会有几个常来捧她场的客人,出手一般也都很大方,关系也不错。
能来内教坊的人,有时不光是贪图肤浅的酒色,更注重精神层次方面的交流。
有了这些大客户的捧场,她就不愿意费心去招待其余普通的客户了。
按理来说,她们的花牌不能随意撤下。
但身后若有愿意关照她的大客户,那管事姑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一来,她们就轻松了很多。
梅杏南听得睁大了眼睛,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门道。
很快,一行人到了官办的酒楼之一,太和楼。
梅杏南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在场的几位官员,大概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最想避免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果然有自己的熟人。
正是她第一次来内教坊时,那位父亲曾经的下属,林世伯——林耀锦!
她的脑子一乱,脚下的步子就慢了一拍。
夏有枝已经带着其他人分别去了另外几位大人身旁招呼,正巧,只剩坐在最里面的林耀锦一个人。
梅杏南在袖子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勉强带着笑意走了过去。
林世伯好像很意外的样子:“原来是杏南啊,就坐在世伯这里吧!”
林耀锦和几年前相比,已经有一点发福了,看到梅杏南后热情地叫她,样子倒是还很和蔼。
刚开始,梅杏南不太自在。
但看到对方就和寻常的酒客一样,并没将太多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只顾着和同僚之间互相闲聊,这才让她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稍稍舒缓了些,然后安静在一旁添酒。
虽然她不愿意见到户部的人,但凡事有弊便有利。
这些人闲谈间,提到了一位工部的汪大人。
梅杏南立刻竖起了耳朵。
几年前,南景帝下令重新修建一座行宫,用来避暑。
当行宫修建好后,南景帝便在那里小住了几天。
结果在花园散步时,险些被突然坍塌的凉亭砸中,受了不小的惊吓。
刚修建好的行宫,居然就出现了这种事故,明显是修建时偷工减料。
然而事情被调查后,被推出来顶罪的只是几名小小的工匠。
因为负责此次行宫修建的那位工部汪大人,乃是镇北王府的人,谁都不敢去得罪他。
后来,幸好有户部梅尚书领头,参了对方一本。
就在这件事还要查下去时,梅尚书突然出事,府中被人搜出了大量通敌叛国的书信。
“林大人,刚刚提到的行宫贪腐案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呢,不知这些日子可有结果了”
梅杏南一边笑,一边为对方添了杯酒。
“没有,虽然参奏了一本,但人家是镇北王府的人,谁敢得罪?”林耀锦已经喝的舌头都有些直了。
“那陛下不管吗?听说因为这事还被吓得大病了一场啊!”梅杏南不甘心。
林耀锦忽然凑近她的耳边,因为声音压低了些,显得很暧昧:
“可不敢妄议朝政,人家镇北王府可是有边境十几万大军要养活,扣点银子当军饷又能怎么样?没有他们谁来抵御东泽那帮豺狼?”
一股难闻的酒气喷来,梅杏南微不可查地噤了噤鼻子,尽量维持着笑意打哈哈:
“林大人多心了,奴婢只是好奇,随口一问!”
其实这些日子在内教坊,官员私下也会提到皇帝差点受伤的事情。
虽然都是一口一个陛下威武,吉人自有天相,但语气中暗藏着的幸灾乐祸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能看出,不少官员对上头那个懦弱又昏庸的南景帝是不尊敬的。
听说前一阵那批抓回来的东泽俘虏,全被赶去了行宫做苦力。
只是因为皇帝觉得那行宫的规模还不够大,配不上自己的英明神武。
梅杏南不禁将行宫贪腐案和自己父亲联系到一起。
莫非有人觉得自己父亲碍事,所以才想方设法地除掉了他?
她还想再旁敲侧击多打探一下,然而林耀锦揉了揉额头,俯在案上,好似已经醉了。
其实也没喝多少吧?酒量真差!
对方迷迷糊糊间,好像已经是喝得有些不舒服了,便让小厮将自己扶到后厅去。
但那林耀锦太胖了,干瘦身材的小厮一时竟有些托不动他,对方忽然来了一句:
“梅姑娘帮个忙,帮小的搭把手!”
梅杏南本想让其他人来,但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都已经喝醉了。
又看了眼夏有枝的方向,但对方刚巧不在。
她犹豫了一下,只能先应下。
夏有枝之前提醒的话,她可都记得清楚。
“...正厅一般是吹弹歌舞的迎客之地,后厅可是陪侍枕席的地方...”
便想着等一下到了后厅,让小厮自己扶进去就好。
可等她刚想开口说自己该回去时,那小厮面露痛苦:
“肯定是早上瞎吃东西坏了肚子,姑娘稍等,小的去去就回!”
说完,直接松开了林耀锦。
梅杏南愣住,但紧接着林耀锦的重量便全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她刚要把人先放在地上,可明明已经昏睡过去的人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