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姜彧和方明达一走出坪州衙署,脸色都不可自抑地难看了下来。

方明达道:“这大梁王女如此狮子大开口……”

姜彧打断他的话:“回去再说。”

言罢便迈步率先往马车那边去了。

方明达见陆陆续续还有梁臣从衙署出来,也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紧随姜彧之后跟了上去。

既已见过温瑜,他们再见司空畏,倒也不必避嫌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很快便抵达司空畏的居所。

司空畏风寒还没痊愈,听二人说完今日的谈判结果,心气儿L一动,只差没把肺脏给咳出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瘫在躺椅上断断续续道:“有北魏横插这一脚,他们又研究出了阻我南陈北上的守关之法,忻、伊两州让出去算是情有可原,可三百万石粮,足以供给南陈全军一年,这条件怎能答应?”

眼见司空畏说到激动处,又要咳嗽起来,方明达忙给他胸口捋了捋,帮着他顺气:“您别激动,当心又咳起来。”

姜彧则抱臂站在窗边,今日在温瑜那里几番受挫,他心中也有些窝火,此刻再听司空畏的责怪之言,脸色不由更阴沉了些,道:“这不是咱们答不答应的问题,是南陈被逼到了这份上,根本没得选!”

司空畏似想说话,可一口气儿L没喘上来,又咳上了。

方明达忙说:“那三百万石粮,也不是全拿给大梁的,菡阳翁主许诺了,只是替咱们代为管着,后边北伐的军粮,都从这里边拨。”

司空畏拍着椅子扶手,嘶声沉叹:“历来征战,粮草都是头等大事,南陈能管着边军,靠的是什么?靠的不就是得从朝廷拨粮饷么?今大梁王女要那三百万石粮,无异于就是给南陈北上的大军脖颈套了一条铁索啊!”

姜彧道:“我知南陈不能受制于人,可若是不先稳住大梁王女,他们因先前那些事,对南陈本已有成见,转头真同北魏结盟了又如何是好?”

方明达也跟着帮腔:“司空大人,您是没瞧见今日那场面,那位大梁王女,手腕委实了得,根本不留给咱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啊!不说前一次,您和姜统领连她面都没见着,就被对方下令关进了大狱,单是此番,下官卡着洪灾后的这个点来,本以为能让咱们占利,可整个坪州上下,到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下官派出去打探的人,也都说此番洪灾因坪州官府调度及时,没酿成什么大祸,反倒是让那位大梁王女在民间声望倍涨,深得百姓们拥护。您且想想,以大梁王女这样的城府和手段,会打无准备的仗吗?”

司空畏也就听见那三百万石粮草的数字,一时情绪过激,此刻听方明达解释这么多,自己冷静下来想想,也明白这是别无他法,没再吭声。

方明达见劝说有效,继续道:“眼下咱们还在大梁的地盘上,是万不能再硬着来了,若真激得他们选了北魏,转头同南陈开战,咱一行人会不会被拿出去当人质还另说,以对方那战术,不仅会打垮咱南陈的军队,还会

把咱们到入秋前的军需物资都给烧没,这才是得不偿失啊!

司空畏扭过脸沉叹一声:老夫回了南陈◥[(,无颜见大王和太后啊!”

他这话引得姜彧愤郁抬眸扫来一眼。

方明达见势不妙,赶紧继续打圆场:“咱们回南陈,哪个脸上又能有光了?可人算终不如天算,大梁靠着裴颂撤出伊州,得此利局,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是?下官寻思着,如实禀与大王和太后后,朝中那边,想来也是希望咱们先稳住菡阳翁主的,毕竟这些利益就算让出去了,虽说是会受制于菡阳,可大梁到底是跟咱们一致对外的,总比什么都没捞着,还被挡在百刃关外强。”

他眯缝眼中精光闪烁:“更何况,等菡阳翁主嫁去南陈了,天高皇帝远,咱们的人,能在坪州和陶郡运作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

不可否认,方明达说的这些,的确在理,司空畏脸色也缓和了下来,道:“方侍郎所言极是,咱们原先在坪州城内拉拢的那些世家,虽被菡阳拔除了一批,但也还有一些藏得深见风使舵的,老夫先前入城前,便已与其中一些取得了联系,等菡阳一走,这些暗钉就能继续用起来。”

方明达笑容意味深长地道:“不止那些世家,还有归顺菡阳的诸多梁臣,做前梁翁主的心腹,还是做我南陈一统天下后的御前功臣,他们中总有人会想明白其中取舍的。这三州一郡,名义上且划分给菡阳,但咱们将其拿回来的方式,可就多了去了!”

傍晚的时候起了风。

温瑜在昭白的陪同下,去看了严确替她训练的那批亲卫。

“按您的吩咐,都是照从前王府训练影卫的那套法子训的,出挑的,卑职都挑了出来,今后可放到您身边,替您办事。”严确落后温瑜一步,引着她巡视演武场,边走边介绍道。

温瑜看着场上那些或打桩独练或两人对练的士卒,眸子在夕阳的照射下,像是映着层金辉的琉璃,她拂过挡路的柳条,神情似有一瞬恍惚,说:“倒真像是回到了从前的王府一般。”

严确似不知这话要如何接,又怕说错话引得温瑜伤心,便一时没做声。

温瑜盯着场上对练的士卒看了一会儿L后,侧过头对严确道:“说起来,严统领也算是父王一手带出来的人了吧?”

严确因在护送温瑜从洛都往南陈去时,被任命为护卫统领,温瑜到了现在,便还是如此称呼他。

听得她这话,严确赶紧颔首抱拳回道:“幸得王爷垂怜,才有今日的严确,知遇之恩,严确没齿难忘。”

温瑜似有些感怀,说:“父王和阿兄去得突然,留给本宫的,除却这残破河山,便也只剩你和昭白了。”

严确忙道:“只要卑职性命尚在一日,便会护翁主一日周全。”

昭白甚是寡言,只跟着颔首。

温瑜笑了笑,说:“幸得还有你二人在。”

她回看演武场一眼:“挑出的精锐,先不及送到本宫这边,先生安插在裴颂身边的一颗暗棋需要

用人,先给那位大人送去。”

严确面露喜色:“裴颂麾下还有咱们的人?”

温瑜却不再多言,只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严确面上的喜色很快转为恨色:“那等狼子野心之辈,作孽无数,翁主和南陈联姻在即,想来很快便能斩那贼子首级!”

那头婢子匆匆前来传信,说是晚宴快要开始了,李垚寻温瑜还有事要交代。

温瑜便也没再同严确多言,只道:“庆功宴既已开始,严统领也先过去吧。”

严确抱拳领命,温瑜则带着昭白随那传话的婢子先行离去。

待温瑜一行人走远,严确放下了抱拳的手,若有所思地盯着温瑜离去的方向。

若不是找不到个合适的理由推脱,今夜这晚宴,萧厉其实并不想来。

和范远、谭毅等军中一众武将坐在一起,一伙人起着哄,宴席还没开始,酒水就先给他灌了好几杯。

萧厉酒量不错,但空腹被这么灌,胃里还是有些烧得厉害。

再有嬉笑起哄着前来给他敬酒的,都被他以还没开席,一会儿L喝醉了叫温瑜瞧见不好,也叫南陈那边的人瞧见丢份给挡回去了。

有了这理由,武将们总算是没再灌他酒了。

范远见他应付完这一轮坐回席位上后,打趣笑道:“当红人的感觉怎么样?”

萧厉说:“范老哥可别拿我说笑了。”

范远哈哈大笑,拿起酒樽说:“同旁人的可以晚点再喝,但这杯喜酒,老哥哥一定得先敬你!”

萧厉道:“陶郡是范老哥和陈大人带着将士们一起打下来的,今日的沙盘推演,也是范老哥你和李老先生、李洵大人一起替我谋划出来的,萧厉不敢一个人贪功。”

范远“嗐”了声,把酒樽往萧厉那边一碰道:“老哥哥敬你,可不是为这些事!”

说罢便仰头干了。

萧厉意识到不对,没把酒往嘴边送,问:“不是这两桩事,还能有什么喜?”

范远嘿地一笑,冲他挤眉弄眼:“自然是你小子的终身大事!”

萧厉面上那仅有的一点笑意也收了起来,像是一时间没听明白范远话中的意思:“什么?”

范远拍拍他的肩,凑过去低声道:“你小子还不知道吧?老哥哥先给你透露点风声,陈大人有意招你做女婿。”

萧厉捏着酒樽的手骤然收紧,缓了一会儿L说:“我何德何能,配得上陈大人的千金?陈大人错爱了。”

范远还当他是顾忌自己乃温瑜的近卫出身,若同陈巍那边有了裙带关系,兴许会叫温瑜不满,道:“你放心,陈大人行事稳妥,一早便向翁主请示过了,翁主那边也是同意这门亲事的。李洵今日见翁主,请示拟随翁主南下的臣子名单,李垚大人举荐让你小子送亲,还被翁主回绝了,想来便是考虑到了不久后你同陈家的婚事也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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