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李重俊的气急败坏,灯火通明的公主府里,安乐公主正得意于自己昨日的一番谋划。
这里作为公主的内寝,非诏不得入内,连驸马武崇训要来,都需提前通报。
然而,此时此刻,一名唇红齿白的僧人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慧范正跪坐在梅花小几后,意态闲适地品尝着长安城的名菜——脍切。
细腻的鱼肉被切成极薄的薄片,蘸着各色酱料,实在是美味之极。
“今日若非公主出手相助,小僧险些被太子妃抓个正着。”
慧范言语中尽是对安乐公主的感激。
他筹备了多日才让孙清把芸娘抓来,刚云雨了一番就被人迷倒,再醒来时,已经在安乐公主的内寝。
安乐公主对自己说,太子妃先把自己迷倒,还要带人来捉奸,自己可是名满长安的大法师,要是真被别人发现自己强掳民女奸淫,那多年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好在安乐公主聪慧,来了招移花接木,先是找人迷晕了秦太傅的儿子秦重,又把强抢芸娘的罪过推到他身上,既解除了自己的危机,又顺手除掉一个政敌,能和这么聪慧的人合作,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没有公主,贫僧今日声名尽毁,公主对慧范有再造之恩!”
安乐公主掩口浅笑。
“大师客气了,太子妃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带了这么多贵人来北苑捉奸,要是真被他们瞧见大师与芸娘颠鸾倒凤,不仅您的一世英名尽毁,连阿耶也面上无光呢。”
这就是安乐公主聪慧狡猾之处,太子妃明明是来捉她和武延秀的,可知道消息的她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将自己的香车暗中停到了慧范下榻之处。
紧接着她把慧范迷倒,又将这一切嫁祸给太子妃,可怜的太子妃还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招惹了圣人李显最宠爱的僧人!
可惜,慧范并不知道这一切,他还傻傻地对安乐公主感激涕零!
“小僧不曾得罪过太子,可他居然这么对付我!”
慧范咬牙切齿地道。
安乐公主挑拨道:“李重俊心胸狭窄,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尚且嫉妒阿耶对我的宠爱,而大师你不过是个外人,却备受阿耶信任,他恐怕早就看大师不顺眼了。”
慧范赞同地点头,自己深受当今圣人宠信,朝中那些自诩清流的大臣时不时地叫唤几句,而太子和他们走的这么近,难免对自己生出不满。
现在他还是太子就动用这样的计谋对付自己,万一以后当上圣人,自己岂不是大难临头?
想到这,慧范皱了皱眉。
安乐公主察言观色,见已经说动慧范,便继续道:“大师应该早做防范才是。”
慧范如此精明,怎能听不懂安乐公主的言下之意,他故作深沉地道:“公主乃人中龙凤,小僧能为公主办事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
安乐公主嫣然一笑:“大师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安乐必定为大师办到。”
“这....还是算了吧,那人与公主有姻亲,是小僧鲁莽了。”慧范欲擒故纵地道。
安乐公主心底冷笑,面上却备显殷勤:“大师不必遮遮掩掩,安乐求贤若渴。”
“这....”慧范眉毛一挑,“那小僧就不客气了,昨日晚宴,小僧瞧见一女子,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倾国倾城,胜那村妇芸娘十倍,如果公主能帮小僧圆了这个心愿,小僧定会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哦?不知大师这次看中了何人?”
安乐公主捻起一枚晶莹剔透的葡萄,含在嘴里。
慧范淫邪一笑:“就是驸马的堂妹,恒安王留下的孤女——武蓁蓁!”
安乐公主心中鄙夷,没想到慧范看上的居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可面上却故作为难地道。
“是她啊....这个武蓁蓁虽然不是武家的嫡系,可好歹是驸马的堂妹,恒安王死的早,武媚娘不忍她们孤儿寡母在外受人欺凌,特地接到宫中奉养,这一晃十年,蓁蓁也出落的越发貌美,怪不得大师眼馋,只是...孤恐怕过不了驸马那一关。”
慧范忙道:“公主说笑了,谁不知道在公主府是您说的算,再说小僧只是想亲近佳人,又不是要她性命,驸马知道了,应该高兴咱们亲上加亲才是。”
“这....”安乐公主以手扶额,装作十分为难的模样。
能拉拢慧范,自己是不会顾惜一个武蓁蓁的,只是这么快答应,怎能让慧范感激涕零?
“公主,只要您能帮我得到武蓁蓁,慧范发誓,一定为您所用!”
慧范信誓旦旦地举起手。
“哎——”安乐公主轻叹一声:“想不到大师如此痴情,既然这样,我乐得成全一对佳偶。”
“多谢公主!小僧定为公主所用,万死不辞。”
慧范喜上眉梢,又陪安乐公主喝了几杯,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慧范刚走,武延秀就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公主好谋划!不仅不动声色地砍掉李重俊的左膀右臂,又拉拢了胡僧慧范。”
安乐公主脱下外衫,坐到梳妆台前,一面卸掉着长长的护甲,一面不屑地道:“一个卑贱宫婢生的儿子,还想跟我争!”
武延秀蹙了蹙眉,“太子也就罢了,那个李隆基怎么办?他回来,相王府就有主心骨了!”
安乐公主对镜浅笑:“我连相王叔都不怕,还会怕他的儿子?李三郎回来更好,在孤的眼皮子底下,他休想翻出什么花样!”
“对了延秀,你得费心想想,怎么帮慧范得到你那个小堂妹。”
“武蓁蓁是么,呵,一个武家的人,居然胳膊肘往外拐,今天没射死他,算他命大!”
武延秀恨恨地道。
“查出是谁救了她吗?”
“没有。”
安乐公主卸下簪环。
“这件事算了吧,当务之急,得先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丫头弄到手,明面上做究竟太过了,被武家的其他人知道不好。”
“这好办。”
武延秀满不在乎地道。
“我得空将她从宫里骗出来,送给慧范,对宫里就说人走丢了,让慧范把她锁在庙里。”
“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能跑了不成?等慧范玩够了,杀了往后院一埋,神不知鬼不觉,以前那些女孩子不都这么处理的。”
安乐公主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你倒是舍得!”
武延秀蹭过去,鼻翼翕动,在安乐公主身上轻轻一闻,随后满脸陶醉之色。
“这世上我只舍不得公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