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明白,那毫无意义。”
楚之尘并不通晓什么感情,任凭他再是个天才也对此苦手的厉害,多年的镇妖塔生活更是从根源上把他的情感摧毁得一干二净。
不懂,就是不懂。
他站起身强制性地将人拢在怀里,这是他前三百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大胆,而怀里人已经被变故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呆愣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等这一刻,好久了。”
心悸感第一次出现是在八十年前.
彼时他坐镇长阳山,没人再敢靠近那座封印万妖的高塔。但他却忽的来了心悸感,这种状况从未出现过,直到那一日。随后那种心悸感几乎每日都要冒一次头,频繁到他都以为自己患上了什么不治之症。他被罚禁足于镇妖塔两百年,这期间并非没人来看望过他,那位话很多的大师兄更是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单方面的聊天,但他逞强到宁死不肯将此事告知旁人。
心悸感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六十年前。
那正好是他禁足结束的前一天,又是熟悉的心慌之感,他早已习惯,甚至将此视作修炼时的小磨炼。然而次日清晨时,昨日短暂的心悸已经变作钻心蚀骨的痛。daqu.org 西瓜小说网
那日该是花青燃去迎接他,在镇妖塔外等待了许久都未看到小师弟从门内走出,花青燃险些以为他已经先一步离去。思索很久后花青燃才用力推开了镇妖塔那扇两百年未开过的铜门,入眼便是躺到地上不停发抖的楚之尘。
狼狈至极,他如此描述当时的自己,无论何时想起来他都认为那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不会再有比那狼狈的时候了,他曾想到。
而那阵疼痛感带来的后果也很严重,他的经脉、神识海没有一点儿问题,但却没法再修炼。这就像是在神识海外罩了一层屏障,灵力被格挡在外,无法被其吸收。虽然修为不会有变化,但也不可能继续修炼。
他请求花青燃将此事隐瞒,连师父都不能告知。对方自然答应了他,而条件则是楚之尘不可讳疾忌医,有病必须要治。
而后他被迫在医圣的荒木阁里住了一个月,被满嘴胡言乱语的江逾白吵到耳根子疼,不日便找了借口回到宗门递了外出游历的申请,连花青燃都没能拦住他。
旁人道他得了连江逾白都治不好的病,生怕他在外游历时猝死于不知名的角落,时不时都要找个借口催促他回到天际剑宗。而他却想自己一点儿病都没有,身体健壮的很,只是无法修炼而已。
对,只是无法修炼而已。
这个“而已”比失去其他的一切更令他痛苦.
于是后来他走遍五境八荒各地,闯入无数秘境才听闻有能够废除修为重塑神识海的秘法,这于他而言简直是救命的方法。不长不短,自他离开天际剑宗到寻得秘法埋藏之地,正好五十年。可他来迟一步,被封存于洞穴中的秘法被人带走,留给他的只有一道金光与坍塌的洞穴。
不过祸兮福所倚,他没来得及为自己凄惨的运气感慨,下一秒却发现那层笼罩在神识海外的屏障被打破。这简直比白日见鬼还要更让他惊喜,当下再顾不得旁的事情。
再之后的事情便要简单许多,他追着那个带走秘法的人到了无念山庄几十里外的小客栈中,本来只是想看看这位能够抢先一步带走秘法的人是谁,却不成想却被发现。无奈之下只好摆出副恶霸的姿态,萌生了吓唬对方一番的想法。
“尘”。
人世间再也没有第二块名为“尘世”的玉佩,那块暖白色的玉佩瞬间将他的记忆勾回两百年前的邓林,那也是他第一次去往邓林。
桃树下捏着花瓣的少女嫣然含笑,正朝着他的方向看来,明眸流转。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但许久都未能等到,楚之尘旁观许久后上前询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儿,他想要将人送回去。
“谢谢哥哥,但,不需要。”
少女笑着摇摇头,回绝了他的建议。之后他仍旧不放心,陪那少女自天明等到白日西沉,没有等到任何人来。
因为他们也只是路过邓林而不是常驻,第二天他想要再次来陪伴少女时,却被师姐告知了很快便要离开此地,让他不要乱跑。那时的他也足够天真,总以为日后能再相遇,解下自己的玉佩便交付给了对方,全然不顾对方眼中的茫然。
“我叫子夜。”
赶回去之前,他听到了身后少女的呼喊。而若知道日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楚之尘想哪怕当时把她带走也不该让她继续留在邓林。
“我们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的。”
楚之尘轻声说道,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类似于哀伤的表情,不,单独称其为哀伤是不合适的,夹杂着兴奋与激动。如果要在他人生里评出个最大胆的时刻,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楚之尘也要将此刻列到第一位。
不是第一次拥抱她,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拥抱她。
“楚之尘……”子夜已经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兀,以至于她来不及做出反应。半晌后,她哑着嗓子出声道,“先放开我,好不好?”
楚之尘所带来的束缚感是无形的,尽管他抱着人的时候连双手都没法合拢,充其量算是将人圈在了怀中,可子夜还是认为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对方在“敢”与“不敢”间回旋徘徊,怂的要死,半点儿都没有之前那副自傲冷漠的样子,让人感到窒息与压抑。
“抱歉。”楚之尘这么说着,但手上却没有任何要放开的举动。他知道眼前人一定会像兔子一样溜得飞快,之后再躲得远远的,他想得太多,甚至认为此生都无法再见。
“但我不能放开。”
所以,一定不会放开,唯有这点是无法改变的,无论再来多少次都一样,
而此刻的水镜背后,自认为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中的青年却气到跺脚,一拂袖将桌面的陈设全部甩至地面。身旁的侍女没一个敢上前触他的霉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个个都垂头丧气。
发完脾气过后,他又踱步走回水镜前,这一次,他只求镜中人不要再让他失望。
然而,事实不如他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