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也真不怕他们报复你。”
即使已经从花青燃听来了原因,但子夜还是拿这事调侃了楚之尘一番。她知道这人不是个会服软的性格,却也没想到会如此刚硬。
楚之尘有些意外地扫她一眼,“原来你也是这么想吗?”
“不,当然不。”子夜说道,“以我个人来说的话,我比较喜欢这种解决方式。”
楚之尘忽然笑起来,眼睛微眯,只有这时他才会将浑身的冷意都收起,从笑容里发出仅有的一丝温暖。很少有人见过楚之尘的笑,他的冷漠世人皆知,众人对他敬而远之,仅有零星几位师兄师姐会以后辈的眼光来看待他。而他的笑容被留在于两百多年前,连同着他可供旁人作为谈资的过往一起被埋葬在长阳山上。
子夜曾见过身为林玄时的他,起初的桀骜不驯到后来的冷傲孤高,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楚之尘的本性。不单是拥有冷傲或者顽劣的一面,他是个矛盾的人,身上背负了太多本不相契合的特质。无论作为是林玄还是天极剑宗的楚之尘,他都特意压制了另一面的出现,然而只有这两面归为一体时,才是真正的他。
“你想去长阳山吗?”daqu.org 西瓜小说网
他忽然又把话题扯远,子夜愣了愣,旋即便点头道是。她不太明白楚之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想如果错过的话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心底的声音告诉她不能拒绝。
长阳山同样属于剑宗的势力范围内,只不过离主峰有些远。它在剑宗的极北部,离岁火海很近。
连夜御剑飞行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不过好在他们二人都是修士,本身不用休息还能夜视算是帮了不小的忙。但绕是如此,子夜在达到长阳山后还是有些后悔。
后悔一时脑热跟着楚之尘瞎胡闹。
长阳山上的妖风实在不小,尤其是在夜间时,强劲的风力能直接把人吹到生病。子夜实在扛不住这股强风,打算散出灵力护身时却被楚之尘的动作制止。
“这里离岁火海太近了。”楚之尘淡淡说道,“修为低下者在此释放灵力是个很蠢的举动。”
他边说边拿出件斗篷来递给子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子夜往身上一套正正好。她惊讶之余又想起楚之尘刚才话里的意思,问道岁火海怎么了?她不介意楚之尘说她蠢,更不在乎被嘲笑见识少,毕竟岁火海这地界确实是没什么人来的荒芜之地。
“会死。”楚之尘轻描淡写地吐露出两个并不轻巧的字眼,“岁火海只知吞噬不懂返还,灵力进它肚子里就回不来了。”
楚之尘并非危言耸听,有关岁火海的传闻古来便有,据说在岁火海的最深处孕育有能使凡人长生不老、死者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的明日叶。明日叶是岁火海成名的诸多原因中最重要的那个,却不是唯一一个。众所周知岁火海有神药又如何?因其危险性,至今都没几个人敢去采摘。
正如楚之尘所言,岁火海就是个贪婪的财主,它不停地捕捉世间灵力,将其归纳于己身却不舍得返还人世半点,真可谓是吃进去就再也吐不出来了。
子夜听完楚之尘的解释越发对这所谓的岁火海感兴趣,但她自知实力不够又是个惜命的人,想了想还是把去往岁火海的想法打消。然而她这想法才打消没三分钟,楚之尘便又道自己可以带她进入岁火海,只是要求子夜千万不能在其中释放灵力,不然神仙难救。
她当然很激动地点了头,之后才想起来问为何楚之尘居然敢这么大胆。对方看了看她没说话,只是微笑,子夜自然不肯如此轻易放过他,两人立在原地僵持很久后楚之尘才无奈说道之后便会明白。
长阳山上最显眼的建筑物便是那高耸入云的镇妖塔,在此待过很长时间的楚之尘看起来对此没什么想法,子夜也不好问他这镇妖塔里到底是何滋味。毕竟这塔从外观看就不怎么样,内里又有万妖关押,想必环境是绝对好不了的。
“那里……”楚之尘指着不远处的石碑说道,“我的父亲在那里。”
子夜循声望去,夜色中,矮小的石碑躲在镇妖塔后,很不起眼,需要人找寻好久才能看到。这句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但从楚之尘口中说出来却并无太多悲伤意味,他只是很冷漠地在陈述事实,仿佛与己无关。
然而他明明该是与此事关联最大的人。
“为什么?”听到子夜的话后楚之尘反而问道,“难道你会怀念被自己杀死的人吗?”
“不会的吧。”
“你的意思是?”她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能有人如此平和地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不,她忽然回过神来,眼前人或许根本不该被归入普通人的范畴中。
“你想的没错。”楚之尘答道,他的眼里仍旧任何波澜,用极平静的语气陈述着。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往事。”
天极剑宗上下都将他多年前的过往视作禁忌,无论谁提起都要被警告一番,即使是他人身在镇妖塔中时也不许其他弟子谈论。
但现在,那段身为禁忌的过往却被他本人亲口说出。
“我父亲于两百年前去世,被葬于此地,死时已年逾七十。你没猜错,他是个凡人,从未修炼过的凡人。”楚之尘已走到石碑前,布满青苔的石碑上只有用刀剑刻下的两个淡淡印痕——楚化。
“但他是人世间唯一探入过岁火海深处,寻到过明日叶的人,如果没有后来那件事,他现在应该还活得好好的。”
如今的楚之尘仍旧将父亲的脸刻印在脑海中,他不该铭记太多,从诞生的一刻起他便注定不会为人世间的任何人而产生喜怒哀乐,然而那是他的父亲。在将人杀死后的第二天,他满身鲜血地立在原地,赶来此的花青燃被他吓到,傻眼地看着师弟的父亲倒在面前。
但他自己却无任何感受,那时的他满脑子只有如何将尸体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