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悦客栈二楼。
子夜刚从窗户翻上了二楼,这个点没人给她开门,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回房间。
房间内窗户大开,子夜侧倚在窗前,渐渐有凉风拂过她的脸颊,吹乱她鬓边发丝。如果忽略掉她本人的真实想法,看起来也确实是副美好的画面。
然而如今她心中怒火能把这座客栈烧得一干二净、连灰都不剩,真可谓是怒火中烧。
今日她撂下城西荒宅一事不查,浪费着自己的睡觉时间,还在屋顶爬了半宿看徐有才发疯,夜间的风都在嘲笑她像个傻子。最后终于等到徐有才昏迷,她能够推开门看里面有什么东西,结果天外一道惊雷把她忍辱负重一晚上的成果抹得一干二净,还差点让她被发现。
子夜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逃走的黑衣背影,那个背影很眼熟,应该是她认识的人,但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谁。
在脑海中划过一众候选人,在排除掉那些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宜平城的人外,那就只有一个了。如果真是她心中所想之人,那周府的赏花会就很有必要去看一看了。
如若不是……
或许是微风吹拂过的缘故,自心底升起凉意阵阵。她打了个寒颤,伸手将窗户关上,走向床榻而后沉沉倒下。
隔壁的客人不知是走了还是没回来,今夜里要安静不少。
在天才微微亮的时候,子夜房外就一直有人在敲门。她昨夜睡得晚也睡得浅,被那声音稍微吵了两声便已经醒来,只是赖着不肯起来,心道门外不管是谁都赶紧滚蛋吧她要继续睡觉。
这声音响了快有一刻钟,子夜被子蒙头,宁可浪费灵力开禁音术也不肯动一下起床开门。
“易姑娘是出门了么……”
终于等到敲门声消失,子夜眯着眼抬手将禁音术撤下,摊开被子准备睡觉。可偏偏房门外又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声音不小,好似生怕屋内的人听不见一样。
“唉,还想让她同我一起去二哥家的。我上次跟小曲讲我们村子里来了个神仙姐姐,他还挺想见的呢!”
那可真是谢谢你夸奖了……子夜躺在床榻上翻了个身。
“小曲就是这样被你这个姑姑给惯坏的!人家易姑娘说不准还不去想去呢。”
“会的啦,易姑娘人很好的。”
还好没开门,子夜内心闪过一阵庆幸。那名单上一大半的人家她还没去过,她哪有时间陪李尔萱走亲戚。再者她也应付不来小孩,若是像小乞丐那般的利用关系还好,毕竟这种利害关系下她也不会拿他们当小孩看。
而且最近李尔萱有些过于依赖她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在不触及因果的前提下,子夜并不介意帮她一把,但那仅限于不触及因果。一旦纠葛过多必然会产生因果,不管起因是好是坏。
看来此次事后,就该离开了。
等到李尔萱离开后,子夜没过多久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虽然有些困倦,但今日事情不少,她琢磨着今天把名单上剩下的那几户人家都查看一遍,再拖着不查恐怕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今日要找的这几户人家离得有些远,子夜看着小二写的地址差点以为小二在糊弄她。
子夜不得不城南城西来回跑,还有一家住在城郊,都快把这个宜平城逛完了。得亏她是个修士,能缩地成寸、移形换影,不然光是在这些地方间往返都要一天。
最后她还顺带去了趟城西的荒宅,里面空无一物。别说是爬上屋顶,就是她整个人走到宅子里都没听见任何声响。子夜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是让人给骗了,还是个不过十岁的小孩。
荒宅一事先略过不提,丢孩子那事子夜倒是发现了点东西。
在走访遍余下的四户人家后,子夜发现丢孩子那几家的情况相当有意思,看来这犯人挑选目标时有过筛选。
六个孩子里只有徐有才家和另外一户继母当家的是男孩,剩下的基本都是家里不受重视的女儿。
康夫人对女儿还算上心,剩下那三家的态度就是丢了便丢了,报官也只是顺手之举,压根没放在心上。
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便是在那些孩子丢失前,问他们的家人或者邻居都承认,曾有群黑衣长袍的人出现再附近。
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这些人家丈夫普遍相貌平平也没什么才学,却娶了貌美如花或者家世好的妻子,当然这里面徐有才除外。若说那康夫人尚还能用康武会哄人来解释,可剩下那几家就真的是毫无道理。
没脸没才学也就罢了,那些丈夫们连性格都是扔到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木讷的很。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大概就是大男子主义明显,还觉得自己是家里的天。
最为奇怪的便是最后一户,那户人家三年前亡了妻子,不到一年便娶了续弦。那位续弦是城中布店老板的女儿,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年芳十九,在城中要想嫁个富家子弟做正室都不成问题。
而那位丈夫家里并不富裕,资产可能还不到岳父家的零头,家里养着两个儿子。就这样的条件,女方居然宁可与家中断绝关系也要下嫁于他,婚后还经常回家拿钱来养一家子。
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上赶着给人做后母?到底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眼睛进水了。
人各有爱好,女子是愿意嫁给什么样的人,这种事情子夜也不能妄加评论。但女子若是挑丈夫的眼光差成这样,那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的好,很适合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起码这样婚后也不会过得太委屈。
子夜四下跑了一天,临到晚上时也没回客栈,而是在街边要了碗阳春面。
“诶老伯,你知道这飞鸾布坊怎么回事吗?”趁着面还没上来,子夜和那个算账的老伯问询着。
这是家夫妻店,负责煮面的人是这老伯的妻子,而老伯则负责在前面算账。这家店巧的是刚好开在飞鸾布坊,也就是那女子娘家的旁边。
“我听说这飞鸾布坊的布料不错,还想买些拿来做衣服,怎么今儿一天没开啊?”
“飞鸾布坊啊……都停了好些日子了,而且小老儿我劝你一句,别去飞鸾布坊。那儿的东西都以次充好,让人报了好几次官呢!”老伯提起飞鸾布坊来有些不屑与嫌弃。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家布坊今日没开,想必是官府在查了吧。”
“才不是。”老伯连忙摇摇头,“那布坊啊每次一被人报官,就商量着私了。这次关店啊可不是因为质量的事!”
“那既然不是因为质量的事,还能是什么啊?”子夜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好好的布坊不开门挣钱,关着店干嘛啊?”
“哼,还不是因为他家那个倒霉女儿!”老伯愤愤地说,“何家那个闺女两年前嫁了个游手好闲的混子,当了个继母。郑老三就是个每日混迹赌场的二赖子,何家闺女嫁过去差点没把何老头气死。”
“那这和他家布坊有什么关系啊?就算女儿没嫁对人,也不至于气的把布坊都关了吧,生意总是要做的啊。”
“做生意?”老伯哼笑一声,“郑老三养不了家,只要靠着何老头救济,天天让何家闺女回家要钱。最近何老头得了病,这家里就轮到他大儿子当家了。这大儿子一上位立马就断了接济,郑老三天天领着老婆儿子到布坊门口讨钱,搅得他生意根本没法儿做,索性也就关门了。”
“那这何姑娘真是所遇非人,偏偏摊上这么个丈夫。”
“谁说不是呢?唉……”老伯越说越可惜,叹了几口气。
“老头子你可别忽悠人家小姑娘了,明明是他家布坊要扩建了这段时间没法开张,你倒是给人何家安排了个好理由。”老伯的妻子端着阳春面从厨房走了出来,递给了子夜,“快,尝尝吧。”
“唉……不过那何姑娘以前确实耀眼的很,我们这条街的人都喊她何仙女呢!不知道怎么沦落到跟乞丐一样了,也不知道她看上了郑老三什么,突然就嫁了。”老婆婆提起何家闺女时也有几分可惜。
“……可能是一见钟情?”子夜咽下一口面,听到老婆婆的话时讪笑了两声。
老婆婆摇摇头,“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天真,郑老三那种人啊甭说是姑娘,连好人家的男儿都不该同他结交的。”
“或许吧……”子夜非常感激这位老婆婆把她归入了小姑娘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