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十一天。
灰白色的石墙屹立于渡关山南境,它是残垣断壁中仅存的完整,在大片的碎石间格外显眼。旅人来至此时总会感慨这面墙的洁净,尽管已逾千年,但干净的墙上仍旧没有任何的痕迹。
越往北走,渡关山中出现的尸体越来越多。
姜媛的确没有说错,即使大家都身为将死之人,却仍旧会死亡。被明空镜以灵魂形式吸引来到渡关山,再抽取灵力塑造出半真半假的身体,以此能够看起来像是个人。可这种虚假的人形总会有一个终结,比如,灵力枯竭导致死亡。
不过这一点渡关山中大多数人根本不清楚,他们大多数人会在对于资源的争夺中死去,等不到死亡的那一天。而且他们只以为自己是临终时来到了重新赐予生命的世界,丝毫不知渡关山根本不会做亏本生意,只要在渡关山中多待一天,灵力就会自然而然地消耗。
当他们死后灵力便会归属于明空镜,这是一笔只赚不赔的生意。
“之前我也有遇到一位老前辈哦!所以子夜你并不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姜媛像是将之前的事情全部忘记,子夜很佩服她这样的乐天,但也不由得担心姜媛,从她身上传出了强烈的不安感。路途中闲聊时子夜忽然问道自己是不是姜媛遇到的第一个人,在渡关山中。子夜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复,然而没想到姜媛却将答案否定。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好很好的人,之前还想带着我一起走。”姜媛用一种追忆的语气来描述之前遇到的人,“很和善也很温柔,大概是这里唯一的好男人了。”
“那他现在?”子夜明知故问。
“应该在另一个世界享福吧,毕竟他可是逃走了啊。”姜媛眸色有些悲伤,“在有些事情面前,他果然还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去呢。说实话我还挺讨厌他那种行为的,自私、逃避……”
那道金赤交错的光,真的很美。
“所以,子夜你千万不要抛弃我。”姜媛咧出个笑容来,“不然我真的会讨厌你。”
子夜愣了愣,她没由来的觉得不寒而栗。眼前人身上的不安感几乎实体化,她全部看在眼里,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清了下嗓子,问道,“你还在介意么?”
“介意什么?”
姜媛故意摆出一副天真神情,好似她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天真到可怕。
“之前……”
“没有哦。”姜媛笑笑,“之前发生过什么吗?子夜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没什么。”
既然她故意装作不记得,那么子夜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她摇摇头,将话题转到另外一件事儿上,原本想要说出的话噎进了嗓子里。
皓月当空,蔚蓝幕布下的悬崖边极为冷清。
面容俊秀的男人站立在悬崖边,抬头望着天上明月,眼中思绪万千。白衣将男人衬托得极为清瘦,事实上他本身也算不得壮实,一阵强风吹来能够直接倒下悬崖。
他自以为帅气,实则在旁人眼中看来和寻短见的傻子没区别。
“果然是这里。”
他打量着皓月的位置与大小,与那晚所见一模一样。在他身后,女人颤颤巍巍地躲在一棵树后,生怕他一时兴起带着她跳下万丈悬崖。
这家伙脑子有病。
最开始是爱慕,中期是敬畏,再到如今她只觉得这是个脑子有病的病人。
都道医者不自医。
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医者都是如此,但猜测他也该是这样的情况,不然怎么可能疯到这种程度?
“查、查看完了?你可以回来了吧?”女人颤抖着声音,但又必须提醒,她不想跌入万丈悬崖。即便男人有把握让她安全落地。
对面人优雅点头,“当然。”
他笑起来格外诱惑人心,在月光下更是美好如仙人,“念念,我们去下面看看吧。”只可惜是个脑子有病的家伙。
“念念。”这个称谓只会出现在他想要做出些不正常的事情时。
柳如念暗骂一声,心道自己当年不该招惹这位祖宗,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活该。每当江逾白喊她念念时,她总要浑身一抖。无论怎么拒绝都无法打动江逾白的心,到了后来她才明白,江逾白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询问仅限于询问,根本不会采纳。
“念念,抱紧我的腰。”江逾白笑着提醒道,“不然我不保证待会儿能稳当落地。”
柳如念被他一吓,抓紧他的腰侧不敢有任何懈怠。
至于她为何会这么怕?那当然是因为江逾白绝不会说谎。
即使有些话他是会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但他真正的意思却只能是浮于表面那一层。比如,如果柳如念真的因为抓不稳而落下去的话,江逾白不会救。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真的很诚实。
下落的过程中极为惊险,江逾白的“到下面去看看”就真的要深入到悬崖下的最深处,毫厘不能少。柳如念全程闭着眼,她不敢去看周遭那些变化迅速的场景,以及害怕这种急剧下落的状况。
“念念,别怕。”
不害怕才怪!
柳如念在心中骂街,面上却还是可怜巴巴地对他说道,“可我真的好怕。逾白,我根本不敢想你不在的情况。”
“是么?”
江逾白脸上又漾起浅浅的笑,在他的脸上笑容从未缺席过,而每一个笑的意思都大有不同。柳如念只知道这家伙笑起来准没好事,而不知道当他停止笑容时,那才是可怕的开始。他的笑容越浅,也越危险。
“罢了。”他又低笑一声,将心中泛起的想法销毁,“念念,以后说假话时把脸上的表情稍微收起来吧。”
“这次就当是个小小的惩罚。”他猛地抽回双手,将柳如念抓在他腰侧的手也强硬地掰开,任由柳如念从百米高空下跌。而他则高高在上看着柳如念的挣扎,眼神冰冷,“念念,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的憎恶。”
柳如念睁开眼看向他,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留恋,如同抛弃一个失去价值的玩偶一样。
这是第三年。